说话间,贾雁来已经掷出宝印,尝试性破开结界,那结界却是纹丝不动,还颇有余力的分出一股妖气来与宝物缠斗,又不分上下,令他暂且收了此招。
而结界内的上官建巳已是伤心欲绝,眼睛紧紧的盯着上官别鹤,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回想起以前和儿子相处的时光来。
上官别鹤少年时,就表露出了非凡的巫法天赋,他一直也觉得是上天眷顾,家传秘法后继有人。
在他把儿子送去藤原家之前,曾有一次,上官别鹤跟自己讨论过三吞之术。
“这个巫法因有三个以人祭术的阵眼,本就是禁法,非万不得已不能轻用。一旦用出,要先依次斩杀阵眼,才能谈破法。”他解释道。
上官别鹤听得认真,但眼中有一缕磨灭不去的自信,接着问道,“那这秘术是用来做什么的?”
上官建巳答道,“聚灵,能使中央阵眼汇聚十倍不止的力量,一旦起阵,就会引来妖邪之气,与三个祭品相辅相成,只要祭品不死,根本无法撼动阵眼。”
他撑着下巴道,“破阵一定要先杀三个祭品吗?”
“嗯,”上官建巳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道,“必须如此,别无他法。”
回忆到这儿,上官建巳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一样的光芒,脑海里应而回想起一段被埋没的画面——
“父亲,父亲!我知道如何破三吞之术了!”
“鹤儿,上次不是教过你了,先斩祭品……”
“祭品何辜?”上官别鹤意气风发,阳光倒映在他眼中那一泓清冽的山泉里,他又道,“无须杀祭品,从阵眼破阵即可!”
“这怎么可能?若攻击阵眼,且不谈需要超过整个法阵的力量,就是有这股力量,砸在阵眼身上,也会被祭品代受,说来说去,与杀祭品有何不同?”上官建巳摆了摆手,笑道。
“诶,父亲所言差矣!”他笑容的弧度更深,摇头晃脑道。
那天被上官建巳否定而忽略的声音此时在脑海中坚定的响起,“以双残,破三吞!”
以双残之法,破三吞之术。
只需要祭品对阵眼施展双残之法,重新把自己身上的痛苦与其建立连接,而阵眼中央有十倍聚灵的效果,痛苦,也会成十倍增长。
阵眼把痛苦传给祭品,再通过双残之法传回去,祭品感受到一分痛苦的时候,阵眼中会感受到十分痛苦。
如此,或许能搏一搏,在祭品痛死之前,先耗死阵眼。
这个方法被当年正在操练兵马的上官建巳给一口否决了,不为别的,就因为双残之法也算是个禁术,两个禁术加在身上,会带来令人想象不到的惨痛的压力和副作用。
上官别鹤却说,“以命搏命,才有一线生机!”
若求活命,副作用算什么?
上官建巳笑了,他语气里有几分自嘲的味道,自言自语道,“阿吕,鹤儿的性格真的很像你。”
他的内心度过了最后的挣扎,在紫光之下,他专心汇聚起自己的力量来。
一层看上去很是羸弱的白光浮在了他周身,与藤原中吕的力量对抗。
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藤原中吕侧了侧头,盯住了他。
“阿巳,你我夫妻一场,我对你依然有感情,我也不想杀你,”她消耗着自己最后的耐心,跟着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停下你的小动作,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恩恩爱爱,共享盛世。”
“也许从你依托杀生石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应该意识到,我的阿吕会离我越来越远。”上官建巳轻声道,“为了鹤儿,这机会我不要了,还有……不是小
动作,是大动作。”
“你在阵中,能奈我何?”她不以为意道。
“你对我上官家的巫法几乎是了如指掌,可有一个,我未曾和你提过。”他继续笑着。
“什么?”
“巫法,双残之术!”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他们两人身上用到这个同归于尽的巫法,所以从来没有和她提过。
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这道声音不止来自于上官建巳口中。
另一边的上官别鹤眼神竟死灰复燃了一分,勉强捏出了这个法印,他指尖的黑气连接着藤原离鸾,使她也捏出了一模一样的手诀。
三个祭品,同时使用了双残之法。
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汪文迪须臾动作起来。
“掌门,长老,配合我!!”他手持双剑,瞬时如一道闪电一般刺向了结界。
结界在他的双剑凝力之下倏忽便出现了裂缝,趁此机会,贾雁来再度祭出法宝,悬于结界上方,陡然之间就逼得整个结界炸裂开来。
纪迎寒和张南吕也没闲着,两人一起动作,分别攻向了上官建巳和上官别鹤。
父子俩谁都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
一声闷哼后,中央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声。
藤原中吕痛得五官都扭曲起来,紫光在她四周肆虐
,狂暴而躁动。
同时,她不得不自己主动从阵眼中逃出,以免再遭受这锥心刺骨的痛感。
两枚樱花状的印记从上官别鹤以及藤原离鸾身上浮现,最终消散在空气里。
她大叫道,“逆子!!还有你们,今天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死期!!”
一股巨大的能量冲击波掀翻了三角的三人,她携带还未吸收完的妖气冲上了天空,转而砸下无数道细细密密的紫光针,所到之处击碎一切。
顶着这样的攻势,汪文迪纵身跟着飞到了同等高度,对他来说,本体已经失去了保护,现在就是拼硬实力的时候了。
底下的纪迎寒也是马上安排道,“启明长老,你去蜀山各处,救治伤员后,带着仍有余力的弟子戍守山门,摆下八方绝妖阵,防止妖气、妖物逃出蜀山,避免人界祸乱。”
贾雁来也知道反攻之时已经来到,听闻此言,并无推脱,当即应下,化作一道金光离开了璇光殿前。
“七襄长老,”纪迎寒转向张南吕,又道,“你留在此处,以为后援。”
张南吕点头道,“好,我定擒此妖!”
他一甩拂尘,跟着反问道,“掌门何往?”
“我要进璇光殿里。”纪迎寒沉了脸色,好像已有了万全之策。
“为何?”张南吕不解道,“那妖物已是穷途末路了,现在我们是上风,何须请宝相助?”
纪迎寒轻巧一笑,指了指天上,道,“你看。”
天空中一金一紫纠缠在一起,汪文迪招招为杀,藤原中吕也接了个七七八八,她周身的妖气与紫光逐渐交融,一部分明显的流进了她身体里,补充了她的力量,恢复了她的伤势。
而另有一部分,在交战两方的更高处,凝聚成了一朵若隐若现的五瓣樱花。
五朵花瓣上又各有一个小三角,此刻正依次缓慢充盈起来,发出淡淡的微光。
“掌门的意思是……”张南吕眼里划过一丝了然,皱起了眉头道。
他打断道,“莫要说破。我亲去殿内,外面还要劳烦长老了。”
张南吕严肃道,“掌门放心,这里交给我就是!”
交代完毕,纪迎寒
才悄然一个人冲着那璇光殿进发。
一边的的上官别鹤勉强爬向了藤原离鸾,把她揽到怀里,虚弱道,“鸾儿……”
上官建巳身负有伤,但还算能够自理,立刻上前唤道,“鹤儿!!”
听见这声音,他愣了一愣,而后偏了偏头,冲上官建巳扯出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道,“父亲,好久……不见……”
“鹤儿,”上官建巳眼睛发酸,脚下的步子更快了,自责道,“是为父的错了,是为父的错了啊鹤儿!”
可就在他要触碰到自己儿子的时候,两人身上炸开一道蛮横的气息,将他强行架开,他被迫退到了一米外。
“怎么回事?!”他诧异道。
“是魔气,”上官别鹤无奈又悲伤的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和鸾儿的体内有阴阳绊……”
上官建巳着急道,“阴阳绊怎么会有魔气?”
“如果一方死亡,另一半即异变入魔……难道不是如此?”上官别鹤茫然道。
他更急了,详述道,“是一绊消失,另一绊才会产生变化,且也不是异变成魔,是成妖啊!”
上官别鹤更迷惑了,琢磨道,“成妖?成妖……咳咳!!”
听他剧烈的咳嗽,上官建巳袖中飞出更多的小纸人,与魔气对抗,想要找到突破口后,将自己的力量与之相连,助他疗伤恢复。
“坚持住,鹤儿!”上官建巳咬牙道,“为父还有好多东西没有亲自教给你!”
双方对峙之时,却是怀里的藤原离鸾揪紧了上官别鹤的衣服,她是最虚弱的那个,连转动眼珠子都显得十分费劲。
但上官别鹤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坚定道,“父亲,杀了我们吧。”
“你胡说什么?!”上官建巳难以置信道。
“我们都被藤原中吕利用了,三吞之术还没有接触……”他扯了扯嘴角,将藤原离鸾抱得更紧,道,“父亲,我和鸾儿本来也没得救了,最后一刻,我不想再成为藤原中吕的刀,她是个狠毒的女人,她不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