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性子孱弱,因着我爹总是打她,她也不喜欢我,每次我挨打她就那么看着,一句话都不说。其实我知道她恨我,也恨我爹,后来她偷偷跑掉了,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我从来也没去找过她,其实她能逃掉,也算解脱。”
说到他娘的时候,云崖显得有些脆弱和低落,华昭挨着他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难过,已经过去了。”
“我娘逃走后,我爹开始变本加厉的虐待我,不过他偶尔也有正常的时候,比如教我读书的时候。”
“他因为不甘心,每年都要跑去原本属于他的那个家,年年受辱,年年如此。后来他还要每年都带着我去看那些人高高在上的嘴脸。真是……恶心极了。”
在云崖的回忆中,他和他爹像是要饭的乞丐一样,出现在那户人家门口。
他爹哀求着生活在那座大宅子里的人,有时会有人出来,施舍一些银子给他们。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受到羞辱,有的人和他爹年纪一样大,高高在上的看他们一眼。
那时云崖还太小,他不懂被人看一眼为什么会难受,后来他才明白,那种情绪叫自卑。
华昭有些迷惑,“大户人家不是很重视血脉吗?你爹也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前世朱玉书带着她私奔,回去后仍是朱家的少爷,没有任何变化。
云崖面露嘲讽,“没错,他们重视血脉,但,如果儿孙多了,只能有一个人继承家业,就必须优胜劣汰。我爹不过是这场优胜劣汰中的失败者。”
他补充了一句,“最蠢的失败者。有一天他意识到我娘可能是他某个兄弟派来勾引他,让他失去继承权的罪魁祸首,他就疯了。他疯狂的殴打我娘,我娘受不了所以才逃走。”
“后来呢,你怎么变成了小乞丐?”
“我爹讨到钱就只知道喝酒,后来那户人家彻底不管他了。没有人供养他,他又不会赚钱,就把我卖给人牙子换了几两银子。人牙子成天打骂我,于是我逃了出来,沦为乞丐。”
“原来你也……”
“什么?”
“没什么。”
华昭觉得,她的命运有一部分和云崖重合了,他们都被亲人卖给了人牙子,只是云崖成功逃跑,而她进入教坊司。
云崖有过这样的经历,也难怪上一世的他嗜杀偏执,在他心中亲人都靠不住,其他人更是如此吧。
“你现在还恨他们吗?”
“不恨,也无爱。”
云崖抬头望向窗外,一只蝴蝶飞了进来,停在一只画笔上,云崖一伸手就把蝴蝶捉住。蝴蝶无力的扇动着翅膀,既美丽又脆弱。
“我只想牢牢抓住自己应得的东西,不像那个懦弱无用的男人,一旦失去高贵的身份,人生就成了一滩烂泥。”
云崖的话意有所指,华昭却掰开他的手,让那只蝴蝶飞走。
“这么漂亮的蝴蝶,就该让它自由自在的飞。”
云崖搓了一下指尖,“那个姓朱的又来找你了?”
“他找我看画。”
“画有什么好看的?”
“你是个武夫,你又不懂画。”华昭用他的话呛他一句。
“你看上那个姓朱的了,是吗?”
“我没有。”华昭有些生气,她不喜欢云崖总是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没看上,就不要接触。姓朱的刚认识你就纠缠不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云崖态度冷硬。
听着云崖用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话,华昭很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云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华昭,你非要我把话说清楚吗?”
“说……说什么?”
“我再警告你一次,不准接近姓朱的,不然我杀了他!”
“你敢?”
以前接近华昭的男人,无论云崖怎么处置,华昭都漠不关心,可是朱玉书一出现,云崖立刻察觉华昭对他的不同。
云崖眯起眼睛,“华昭,不要越过那道线,一旦越过那道线,你看我敢不敢。”
华昭很生气,她不喜欢云崖过多干预她的事。尽管她已经放弃朱玉书,但是听到云崖要伤害他,心中仍是恼怒。
“你不准伤他,不然我和你没完!”
云崖轻易制住华昭踢向他的脚,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华昭心里有些发慌,她知道朱玉书这种世家公子出门,身边肯定跟着不少护卫,但是一旦云崖下定决心杀他,他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这可怎么办?朱玉书不能死,他死了我们会有大麻烦。”
烦死了,这叫什么事?
华昭只好找来茂三,让他盯着云崖,以免他脑子一热真去杀朱玉书。现在她只希望朱玉书赶紧离开鸣鹿城,可别再来找她了。
云崖一直在思考那个伪装怪物的人,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他说‘他是云,你是泥’。泥指的是他,云指的是谁?
毋庸置疑,这个‘云’的身份应该很高,难道是孙金坤?不,孙金坤还达不到
这种层次。
比孙金坤的层次高,能驱使死士为他卖命,这种人起码也是世家出身,甚至更高。
月罗死后,他失去了唯一的线索,之后就是大李村出现的‘怪物’,他们的阴谋接连失败,想必很快又会出现新的招式。
想想那些他故意放走的黑衣人,纵虎归山是为了引出最大的‘虎’,他相信这个人很可能已经出现在鸣鹿城中。
只要这个人稍有异动,他就能彻底锁定他!
*
今日金家高朋满座,金老太爷亲自陪客。
宴会上坐的都是鸣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今天的座上宾,却是一名还不满二十的年轻人。
“今日竟能请到朱公子,真是我们金家的荣幸。朱公子,老朽敬你一杯。”
朱玉书拿起酒杯轻抿一口,“金老太爷客气。”
看朱玉书肯喝酒,金家人的脸上露出笑容。世家子弟个个傲气十足,难以接近,这位朱公子虽然冷淡,但肯喝酒,就已经是给了金家很大的颜面。
“朱公子,我叫钱昌,鸣鹿城最大的银楼就是我老钱的,我也敬你一杯。”
朱玉书冷冷的撇开头,看都没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