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
小小少女站在门外,阳光在她的脸上描摹了一层浅浅的金边,她微笑时如同早春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她低眉时温婉,抬眼时潋滟。
云崖眼前一亮,他大踏步跑过来。
华昭下意识调整成优美的姿态,满以为他会赞一句自己长得好看什么的,毕竟她确实长得好看,不然也当不成贵妃。
“华昭……”
“嗯?”
“真好看……”
“什么好看?”华昭微笑。
“那些柱子啊,上面雕着好多图案,有花,有云,还有蝙蝠……”
华昭笑脸僵住,她想捏住云崖的嘴唇,让他闭嘴。
看来小狗现在还不懂得欣赏美人,想要驯服他,任重而道远。
“狗儿,你怎么没束发?”
云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束发的布条找不到了。”
“我来帮你束发吧。”
丫鬟送来一根青色的发带,云崖坐在铜镜前,新奇的左看右看,华昭先用梳子为他通发,然后梳了一个少年人的统一发型。
“你很适合这个发型,以后就这么打扮。”
云崖呆呆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像是从没见过自己的模样似的。
他摸了摸头发还有身上的衣服,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这些天相处下来,华昭见过云崖各种各样的表情,羞涩这个表情还是头一回出现。
云崖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是对华昭露出一个更大更爽朗的笑脸。
“我们去找钱伯伯,他可能已经等急了。”
*
钱石海的书房内,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书却没有几本。
他眉头紧蹙,手里拿着一张纸,时不时的看上一眼。
“钱伯伯,您这是怎么了?”
照理说钱石海有什么难处,也不会在她这个外人面前表现得这么明显,华昭觉得他的难处说不定跟华家有关系。
“贤侄女啊,既然你问了,伯伯也就不瞒你。我与你爹合伙做生意,这些年一直没出过岔子,可就在半个多月前,你爹派人送了一封信,信里什么都没写,只有这张解契书,说是要停止一切合作。”
钱石海眉间出现深深的皱纹,“我不相信你爹会这么做,特地跑去凌城找他,可他却不肯不见我!”
“这不可能,就算我爹要解契,他定会亲自向您解释清楚,断不会用这种方式。”华昭眉头紧蹙。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唉,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钱伯伯,您先别着急。我爹送来解契书的时间,跟我被人掳走的时间差不多,我猜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我爹不得不这么做,等我回到家,一定会让他给您一个交代。”
“那就好,那就好。”
“钱伯伯,我想尽快回凌城。”
“好,我这就让人给你们准备马车。”
钱石海交代下去,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钱石海很是周到,让人在马车上备了许多路上用的东西。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舒舒服服的坐在马车上,朝着凌城进发。
跟钱石海谈过话之后,华昭心中一直弥漫着淡淡的不安。她不在家中这段时间,家中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爹就算疼她、爱她,也不会因为她失踪就结束掉所有的生意,毕竟那是一家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华昭突然想起华行止在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华昭,你杀了我也没用,你爹做事太绝,就算你能回去,也再也见不到他,还有我那个好侄子,你们一家注定天人永隔!”
难道华行止知道些什么?
不,华行止就是个废物,那些话不过是他临死前的无能狂吠!
华昭闭上眼睛,只要再过一天,她就能见到爹和娘,还有疼她爱她的大哥,他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绝不会像华行止说的那样!
马车在官路上行驶,车厢微微摇晃着,朝着凌城的方向飞奔。
华昭做梦了。
梦里她从教坊司逃了出来,她满身狼狈的回到凌城,昔日碧瓦朱檐的华府已经变得破败不堪,荒草甚至淹没了她的膝盖。
她打听了好久,才找到华府曾经的老仆福伯。
“福伯,你告诉我,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爹娘和大哥都去了哪里?”
“小姐,原来你没死啊……”福伯苍老的面孔流下两行激动的泪水。
“你失踪后不久,凌城的干旱越来越严重,很多百姓家连饭都吃不上。老爷事先让人屯了不少粮食,华家的情况虽艰难,但也比其他家要好很多。”
“……可是谁都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福伯语气沉重。
“城里突然来了许多流民,一开始知府大人还派衙役安抚流民,搭建窝棚让他们容身,老爷心善,让我们每天给流民熬粥……但是流民越来越多,府里也拿不出多少粮食了,老爷怕出事,吩咐关闭府门,可还是晚了一步……”
“那天晚上,
有一伙儿人突然闯进府里,逼老爷交出粮食和银子。他们还闯到女眷的住处,夫人被他们一刀给杀了。老爷跟他们拼命的时候,也死在他们刀下。”
“我大哥呢?”
“大少爷那天正好不在府里,老爷夫人死后,下人们死的死,逃的逃,整个华家就这么败落了。”
“华昭,你醒醒,你怎么哭了?”
云崖焦急的摇晃着华昭的肩膀,华昭从梦中醒来,愣愣的看着马车的顶棚。
“你怎么了?”
华昭无精打采的起身,“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福伯在华家待了三十多年,他对华老爷忠心耿耿,他不会说谎话骗她。爹娘死于流民之手,她想办法让爹娘提前离开,就能避开死劫。
平复心情后,华昭开口和云崖闲聊。
“狗儿,你以前是什么地方人,你还记得自己的爹娘吗?”
云崖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
“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我娘很早就死了,我爹……他不喜欢我,成天喝酒还打我,我跟着一个货郎来到城里,去做工人家不要我,后来就成了乞丐。”
“你和我的出身、经历如此不同,却被迫绑在一起,命运啊……还真是个古怪的东西。”华昭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