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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榆州

大顺昌平十六年十一月十一日,天气晴,大风。

约摸辰时正,日头尚未爬出山头,此时在延州院山脚广场上已聚集着许多人和骡车,一片喧闹。

刘远洲和高飞正站立在一辆骡车旁边,看着不远处马纪孙香主等人同延州院一众高层交谈着。

延州院院主邹车干今早也特地来给较武团送行。

这是刘远洲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邹轩的面孔,心里还颇有些激动。

“刘师弟,我们四个执役弟子坐一辆车怎么样?也好彼此方便交流学习。”长安院江春贵走到他身说道。

“我没意见,不知……”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高飞。他自是求之不得,先前还在发愁两个人挤在一个车内如向煎熬到下一站。

高飞笑道:“呵呵,正好,和我想到一处了。”

江春贵大喜,跑去通知方奇锋。

“马老,邹某代表延州院上下一百三十二人,愿此行一切顺利,祝你们旗开得胜,摘得金星而归。”邹轩抱拳郎声说道。

“借邹院主吉言,就此别过。”

马纪亦抱拳还礼告别。

说完,转身走向打头一辆骡车。

江春贵和方奇锋这时也抱着大包行礼走到刘远洲身边。

“登车,出发!”孙香主高声喊一句。

然后众人纷纷登上骡车。

“彭!彭!彭!”

随着礼炮三声震天响,五辆骡生一字列队,缓缓启动。

透过车篷窗户,刘远洲看着外面送行众人。

他看到他堂叔刘家礼,看到了张长江,看到了尤士亮,一种莫名的伤感从心底升起。

突然,在人丛里发现两张熟悉的面孔正看向他,目光相接,刘远洲把头探出窗外朝他们用力挥手。

“唉,我是真见不得这种离别的场面。”人高马大的方奇锋叹口气。

江春贵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你们不知道,我们从长安离开的时候,方哥哭的那个,稀里哗啦,眼泪差点淹了车子。”

方奇锋脸一红,也不动气,摇头苦笑道:“你小子就知道揭我的短。”

江春贵一本正经道:“我是夸你是个重感情的好汉子。”

刘远洲和高飞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实在看不出来,脸上带有凶相的方奇锋亦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

笑过之后,离别的愁绪淡了很多。

较武团离开延州府,下一站是秦省的榆州府。在榆州府榆州院稍作停留,带上榆州院参加之人,便一路向北,出东胜关进入茫茫大戈壁。

再穿越三百里人烟稀少的大戈壁,翻越大仓山进入西蒙巴托大草原,后折而向东行四百里到达此行终点西凉镇。两派比武地点就在西凉镇东部的巴西马雪山上。

这些都是一路上江春贵和方奇锋告诉刘远洲的。至此,刘远洲才对此行目的地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而看高飞,一脸平静,显是对此早已知晓。

而这些信息,刘远洲临行之前并未主动询问张长江尤士亮等人,而他们也不知为何亦未向他提起。

“也许这就是一种试炼,遇到问题自己解决,不要想依赖家长。”刘远洲暗暗想到。

“江师兄,咱们这一行人去比武,到底是哪些人会上场比试?是各分院主事们吗?”刘远洲问江春贵,他一直好奇这个比武是怎么个比法。

江春贵想了想答道:“具体谁上场比武,我不知道,那是由马老定的。”

“但关外较武,共比试五场,也就是说有五名武师会上场,明劲武师两场,暗劲武师两场,化劲武师一场。”

“按照往年惯例,分院武师会有两名上场,其余均由总院兵堂武师出战。”

“看到中间那两辆骡车了吗?”

江春贵伸手朝前指了指。

见刘远洲点头,江春贵继续说道:“那两辆车里坐着的就是总院兵堂猎狼团的人,这次比武主要由他们出战。”

刘远洲点点头,默默消化江春贵说的信息。

“他们就是猎狼团的成员吗?难怪。”高飞突然开口说话。

“可不是,一个个鼻孔朝天,眼眼长在脑袋上。”江春贵冷笑道,语气很是不满。

“阿春,不要胡说。”方奇锋轻声喝道。

江春贵啍一声,别过头去。

高飞笑笑不说话。

刘远洲却不禁点点头,非常认同他的话。他早上来的时候就见六七个俱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聚一团,默默站立,气势异常彪悍,一副生人勿近模样。

看江春贵样子,显然曾在他们面前吃过瘪。

他当时还好奇是什么人,原来是兵堂猎狼团的人,这就难怪了。

猎狼团的名声他也听说过,是总院兵堂下辖的战团之一。据说他们的成员年龄都不起过三十,而且都是明劲武师之上。

骡车队伍沿驰道向北一路前行,当晚宿歇狼谷驿驿站。

驿站驿丞见大队骡车到来,虽瞧起来不像善茬,但还是在安排住宿收取费用之余,不忘提醒众人说,附近有一股强人出没,短短两三月间已有四五波客商遭劫,死了几个人了。

刘远洲暗自一笑,是什么样的劫匪才敢打他们的主意响?纯纯找死行径。

猎狼团诸人甚至隐隐期盼路上有劫匪跳出来,他们的拳头都好久不见血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起继续赶路。向北前行一百多里路,一路无事,夜宿风呜驿驿站。

次日早起继续北上,穿过风呜峡,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一片无边无际茫茫大荒原出现在眼前。

此时,他们已走出秦北黄土山区,进入秦北荒原,距榆州城不足八十里路程。

车队行驶入荒凉的大荒原,两前后左右都是一望无际的黑褐色土地,一片光秃秃的,只看见一些沙棘丶刺篷等低矮权木零星散落着。

车下笔直的驰道如一条白线,伸向天际。

骡车速度陡然降了下来。驰道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石块,车子颠簸的厉害。

一阵大风刮过,黄尘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根本看不清前路,车队只得暂时停下,等风沙过后再出发。

一直走到距榆州城二十里左右,情况才好转过来。

一路走来,不时碰到对面来的商队,有十几辆骡车的大商团,亦有一两辆骡车的散团。骡车上俱满载货物。可见这条商道还是颇为繁忙的。

近榆州城十里,大大小小的湖泊零星点缀,开始出现大片枯黄的草场。不时还能看到牧民赶着成群的牛羊到湖边喝水,也有黄羊、野牛等出没。

当车队走到榆州城的时候,天色已近酉时正,太阳早隐没于地平线之下,只西方天际尚有一线白亮。

榆州城里已是华灯初上,街上行人仍不少,街道两边店铺大部分仍在营业。

街边烤肉摊子上,头戴圆帽的北疆汉子正烤着羊肉串,大块肥美的羊肉在烈火上滋滋冒着油,肉香飘满整条街道。

刘远洲擦了擦口水,昏暗的车厢里,吞咽口水的声音次第响起,刘远洲不禁一笑。

车队驶入一条僻静巷道,行不远,在一处大门前停了下来。

“到了,都下车了。”外面有人大声喊道。

刘远洲跟在方奇锋后面跳下车,就见左手边一座庄院,大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

此时,一群人在一个穿着翻毛羊皮袄的老者带领下,快步走下大门外台阶。

两队壮汉举着火把随后跑出立,立在大门两侧。

“哈哈,马老你可来了,路上辛苦。”那老者哈哈大笑着走到刚下车的马纪面前,拱手行了一礼。

马纪微笑道:“没什么,倒是劳烦冯院主亲自等候了。”

“咱们就别说客气话了,饭菜已备好,快进去用饭吧。”被称作冯院主的老者把住马纪手臂,二人走上台阶。

“那个就是榆州院院主冯西范。”江春贵轻声对刘远洲说道。

刘远洲点点头,从刚才与纪的对话中他已猜到了。

这时,榆州院其余迎客的高层各自同孙香主、许红以及钟德三等人说话。

众人寒暄着便朝大门内走去。战狼团七八人仍如先前一般,自成一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刘远洲、高飞、江春贵和方奇锋四名执役弟子自走在人群最后,但也有一个管事过来招呼他们。

刘远洲跟着众人,走进大门,绕过一道影壁,沿着石板小道往前走,穿过一道拱门,又走不远便来到一处宽敝的大厅里。

此时厅里烛火辉煌,已摆放好三张大圆桌,桌上已摆满饭菜酒水。

冯西范招呼众人落座。

榆州院高层自和马纪、孙香主等人坐了主桌,借狼团在几个年轻武师的陪同下坐了一桌。刘远洲等四人及榆州院几名管事坐了一桌。

众人都是武人,自无文人那般客套和礼仪讲究,在冯西范一声“吃饭”声中,纷纷动筷。

刘远洲也是饿极,也不顾及形象,鸡鸭羊牛肉大口吃着。反观高飞倒斯斯文文吃着。

“虚伪。”刘远洲瞟了他一眼,腹诽一句。

冯西范站起来给较武团众人敬了一杯酒,饭桌上气氛逐渐热闹起来,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一顿饭直吃到戌时方散。

刘远洲等人被带到前院客房,他们四人的行礼已在床上放着了。

榆州院的招待还真是周到,刘远洲心里暗暗称赞。

分配房间,刘远洲主动提出跟江春贵一间,剩下高飞和方奇锋一间。

“嘿嘿,刘师弟,弟你似乎与高飞师兄关系不怎么好呀?”也许酒的作用,江春贵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哪有的事,我是想跟江师兄你睡一起。”刘远洲摇头否认。他可不敢承认了,否则过不了一天,全队人都会知道他与高飞不睦,这违背了张长江的教导。

“咦?你离我远点。”江春贵一脸惊恐样。

刘远洲愕然,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