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早上吃饺子。
刘远洲昨夜和刘闯一群人喝酒,直到很晚才回家,回到家倒头便睡。这会儿他正睡得香甜,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刘远洲被惊醒,睁开眼睛,茫然一会,他又紧了紧被子,想着再睡会儿,难得偷懒一天。
“快起来吃饺子了。”父亲刘大在门口催他起来吃饭。
睡懒觉计划破灭,刘远洲只好坐起来找衣服穿,就看到枕头边迭放着一套新衣裳,藏青色的,应是他母亲张氏昨夜放的。
刘远洲穿戴整齐走出房门,外头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
走进中窑,饺子都已经煮好了,他大哥大嫂都开始吃了。刘远洲和大家道声新年好,就从灶台上端起一碗饺子吃起来。母亲张氏给添了汤,汤是豆腐粉条汤,张氏特意多捞了些豆腐放刘远洲碗里。
当地风俗讲究正月初一不出门,初一是不走亲戚的。吃了饭,一家人无事,李氏便提议打牌。牌是一种竹片制的方块,叫麻将,要四个人一起玩。大家都同意,刘远洲搬来炕桌放好,把父母按着坐下打牌,他站在母亲背后看着。
张氏许久未打了,有些生疏了,刘远洲不时指点一下。打了几局,张氏牌技渐熟,刘远洲便觉无聊,跟大家说一声,转身出了门。
他没去经常练武的河滩,也没去三爷家,而是朝着庄子背后的山顶爬去。
刘远洲一口气走到山顶,气息也不带喘的,“看来练了两个多月的武,我的体力不觉已远超从前了。”刘远洲心里感慨着。
山顶风呼呼吹着,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刘远洲顿觉心旷神怡。他平复了心绪,便摆开架子开始站桩。
过了差不多三盏茶功夫,刘远洲从入静中醒来,缓缓收了桩功,内心欣喜着,桩功又有了进步,这种每天都有一点进步的感觉真令他着迷了。休息片刻,他又打起了梅花拳,打了两遍,仔细体悟拳法中劲力之变化,又有一丝心得。
打完拳,刘远洲出了一身汗,打拳还是颇耗体力的。
下了山,刘远洲一时无事可做了,想着去三爷家看书,又觉无聊,索性就在庄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庄里路上不时有孩童成群结队跑过,玩着游戏,大人们却没几个,想来都凑在一起喝酒打牌。
不觉到了庄里祠堂前的小广场,见几个老头儿蹲在墙根晒着太阳,说着什么。刘远洲便想起自己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走的时候他还小,如今他对他们印象已十分模糊了。
想起昨日去给爷爷奶奶烧纸,父亲刘大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念念叨叨,大概有两个意思,一是报喜说老大刘远波已娶了婆姨,二是说老二刘远洲也快到娶婆姨的年纪了,希望父母在天之灵保佑老二也能娶个好婆姨。
刘远洲不觉啼笑皆非,又有些五味陈杂,自己终究是要出去闯荡的,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到时该怎么跟父母讲呢?
刘远洲揺摇头,暗自苦笑一声:“想不通就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我也不急着出去呢。”
正月初二开始走亲戚。刘远波带着婆姨李氏去了他老丈人家拜年。刘远洲一大早也跟着目母亲张氏出了门,去外公家拜年。刘远洲挑着担子,里面装些米面酒及肉,是给外公和他两个舅舅的礼物,还有些一些糖果糕点,是给小孩子的。
刘远洲外公家所在的庄子叫张家沟,从刘李庄去张家沟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走山路,从刘李庄后山上山翻两座山就到了,优点是近,缺点是山路都是羊肠小道很难走,而且因冬天下了雪的缘故,山阴面雪还未化,有些地方的路根本走不通。所以只能走另一条路了,这条路是平路,不用翻山越岭,只是要绕道卧虎坪、大王庄等五六个村子,比走山路远了十几里路。
二人一大早从家里出发,到了张家沟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这不是翠翠吗,回来看你爸了。”进了庄子,就有相熟的人打着招呼,张氏也跟着问声好。翠翠是母亲张氏的小名。
刘远洲二人走进外公家的院子,就见四五个孩童正在院子里追逐戏闹着,其中一个五六岁的男孩,长得虎头虎脑,见院子里来了人,大声叫道:“爷爷,爸妈,我姑姑来了。”说着用袖子揩了揩濞,撇下玩伴朝着二人跑了过来。
张氏笑起来,“小宁,快来叫姑姑看看,哎呀,又长高了。”说着摸摸男孩的头。
叫小宁的男孩是刘远洲二舅的小儿子,上次刘远波结婚酒席他还去了。二舅前面生了两个女儿,小宁是唯一的儿子,是以宝贝的不行。
小宁甩开张氏的手,走到刘远洲挑着的箩筐边,一只手抓住箩筐,一只手就去掀开上面盖着的布,嘴里叫道:“糖呢,我要吃糖。”
刘远洲赶紧放下担子,拉开小宁,皱眉道:“等下回窑里给你找,翻的乱七八一糟像什么样子!”
“不嘛看,我现在就要吃。”小宁挣扎着,却哪里挣的开刘远洲的手,他就拿脚去踢刘远洲。
刘
远洲闪开,手却不松开,张开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小宁的后领朝上一提,小宁便被拎了起来,双脚腾空了,刘远洲笑道:“呵呵,再踢我试试。”
小宁身在半空,手舞足蹈,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刘远洲。”
刘远洲就是不放开,哈哈大笑起来。小宁便“哇”一声嚎哭起来。
“二娃,快把人放下来。”张氏见小宁被逗哭了,赶紧过来打刘远洲的手。
刘远洲便把小宁放了下来,笑道:“爱哭的小花狗。”
小宁哭的更凶了。张氏狠狠瞪了一眼刘远洲,去哄小宁了。
刘远洲耸耸肩,心里感叹,小宁上次去他家还很乖巧,现在确实如此顽皮。
这时从窑里出来几个人。
一个年约三十七八的婆姨跑过来急急问道:“小宁,你怎么了。”这婆姨便是刘远洲的二舅妈马氏,小宁的母亲。
小宁见母亲来了,哭得更凶了,他干脆躺在地上,双脚胡乱蹬着,也不管把衣裳弄的满是泥土,嘴里哭嚎着:“二娃打我,二娃打我。”
马氏抱起小宁,给他拍打身上的泥土,板着脸瞪了一眼刘远洲。
“我哪里敢打他,真的只是闹着玩来着。”刘远洲赶紧解释道。
“小宁不哭了,给你糖。”张氏抓着一把糖塞给小宁,然后对马氏笑道:“哎呀嫂子,孩子间闹着玩儿呢,你还当真了。”
这时刘远洲他二舅和外公走了过来,他二舅张晓安就笑着说道:“没事没事。”
小宁手里有了糖,便止住了哭,他挣脱母亲,冲刘远洲吐吐舌石头,然后叫道:“有糖吃喽。”说完便跑开了,几玩伴也追着他跑了。
“翠翠,二娃,快回窑里。”二舅张晓安招呼道,他婆姨马氏仍板着脸,显然仍对刚才之事心有介怀。
“是啊,翠翠,二娃,外头冷,咱们回窑里说话。”外公也说着,他走近刘远洲,大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二娃又长高了,哈哈。”
刘远洲笑道:“明年我就赶上您了。”外公个子高,刘远洲现在还矮他半个头。
“哈哈,好好。”外公大笑起来。
这边张氏也搀着马氏的胳膊说着话,朝着窑里走去,刘远洲复又挑起担子,一家人便进窑里了。
进了窑里,张氏掀开箩筐上的布帘拿出礼物。“嫂子,这是给爸的肉和酒,还有些米面,这是给小宁他们的零嘴。”张氏说着把东西递给了马氏。
马氏终于不再板着脸,笑道:“还带什么东西。”说着接过东西。
刘远洲的外公有两子一女,大儿子张晓平,二儿子张晓安,三女儿张翠,即刘远洲的母亲。大儿子结婚那会儿就分家出去过了,二儿子结婚的时候老人的老伴已不在了,于是他便跟着老二一家过,未再分家。
张晓安招呼妹妹和外甥上炕歇着了,又叫婆姨马氏去做饭,马氏欢喜的去了。
“爸,你陪着妹妹和二娃说话,我也去帮做饭去。”张晓安给三人倒上了热茶便出去了。
于是剩下三人坐在炕上喝着茶拉着家常。
“爸,丹丹的事怎样了?”聊到大哥一家,张氏便问道。
外公把头凑到窗户跟前朝外头瞅了瞅,叹口气,悄声说道:“唉,财礼钱总算都给人家还回去了。”
“你大哥他自个儿也还剩一些钱,东林东安也给他凑了些,我又把我藏的钱都给了他,他还找老二借了些总算凑够了。”东林和东安是大舅张晓平的两个儿子,俱已成家。
“我给钱这事老二家都不晓得。”
“唉,不管怎么说,还了就好,要不丹丹可怎么活。”张氏舒口气叹道。
“谁说不是呢,我是可怜我那孙女儿。”外公哽咽着,又恨恨道:“这逆子,都当爷爷的人了还好赌。”
“爷爷,姑姑,饭做好了,我妈叫你们去吃饭。”三人说话间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怯生生叫到,她穿着灰扑扑的夹袄,袄子上有几个破洞露出里面的棉絮。
“是苹苹啊,好我们这就过去。”张氏说道。叫苹苹的女子是张晓安的二女儿,刘远洲的表妹。
苹苹低着头出去了,刘远洲便道:“怎么过年了也不给苹苹做一身新衣裳。”
外公咳了一声,“你二舅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唉。”说着,脸色颇有些不自然。
“快走了,吃饭去了,都饿了。”张氏下了地,催促道。
午饭是饺子。吃了午饭,刘远洲和母亲张氏带了礼物去他大舅张晓平家,两家离颇远。
二人走到张小晓平家,却见门锁着,问了邻居,说是他们一家都出去拜年去了,二人只得返回张晓安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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