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出去转转。”
穆凌霄信口胡诌道：“父亲，我想吃糖，你带我去买。”
“怎么突然想吃糖了？”穆霁川不解，“不是只有小孩子才闹着……”
话未说完，穆霁川便止住了，含笑道：“好，去买糖。”
在该给女儿买糖的时候，他不在，那么，现在补回来。
以往，他错失了太多，那么现在，能补一点是一点。
马车缓缓前行，穆霁川看着穆凌霄，眼神中满是疼惜：“你太瘦了，该多吃点。”
“我就是心事太多。若是能少操点心，可能会长得胖一些。”说话的时候，穆凌霄直勾勾地看着穆霁川。
“如今有为父在，你万事皆可放心。”
穆凌霄话锋一转：“父亲可曾想过娶妻？”
穆霁川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父亲孤身一人，未免凄凉。尤其是等我嫁人后，府中便只有父亲一人，我也着实放心不下。”
“怎会？厉王府距离这里不过隔着两条街，我若是想你，抬抬腿也就去了，不至于到凄凉的地步。再者，若是我愿意，去厉王府住也不是不可以。行渊那小子，不会拒绝。”
穆凌霄点点头：“那父亲不愿娶妻，是因为皇后吗？”
一听这个，穆霁川伸手要拍穆凌霄，快挨着她脑门儿的时候又收住，嗔怪道：“这话怎可胡说？我与皇后只是年少相识，有些情分在，彼此之间并无男女之间的情愫。”
穆凌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感到疑惑：“既然如此，为何父亲最近频频与皇后见面？”
“唉！”穆霁川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原想瞒着你的，既然你为这事儿忧心，告诉你也无妨。我与皇后见面，是与陛下说过的。如今已是六月，距离你的婚期不足三个月，而置办嫁妆的事情又太过繁琐，我一时毫无头绪，就请皇后拟个单子出来。考虑到在宫中见面多有不便，故而在宫外见面。”
“单单是拟单子，用不着频繁见面吧？”
“单子拟出来，自然要按着单子去采买。给你的嫁妆，为父自然想用最好的东西。可你也知道，外观看起来相差无几的东西，内里却有可能截然不同。而皇后掌管后宫，与各个皇商关系密切，她出面，各个皇商自然会给出最好的东西，可以确保品质。”
“原来如此。”听到这儿，穆凌霄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穆霁川瞪了她一眼，眼底却满是慈爱：“你那般猜度，把为父想成什么人了？”
穆凌霄有点不好意思：“是我狭隘了，父亲莫怪。”
“父女之间，说什么怪不怪的？刚好今日与皇后见面，你若是不信，只管随为父去看看。”
“好。”说着，穆凌霄听到外面有小贩叫卖糖画，忙拉住穆霁川的胳膊，央求道，“父亲，给我买。”
穆霁川满目含笑，命车夫将马车停下，亲自下车去买。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一左一右拿着两个糖画，一个做成了大公鸡的图案，另一个，则是憨态可掬的小胖猪。
穆凌霄双手接过，含在嘴里吃了一口，很甜，紧接着，泪就落了下来。
她原本是没打算哭的，谁知情绪上来了，竟是没忍住。
穆霁川慌了神：“怎么了这是？”
穆凌霄笑着摇头：“没事，就是突然觉得，糖很甜。”
那时候，她恰逢掉牙期，爸爸严格控制她吃糖的数量。可是，只要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他就会妥协，从无例外。
那时候的糖，真的很甜。
现在的糖，也很甜。
穆凌霄很快擦了眼泪，满心沉浸在糖画甜甜的味道里。
一旁，穆霁川看着她，满脸都是笑意，只是眼圈不知何时，红了起来。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
穆凌霄下来一看，是一个茶楼。
到了二楼的雅间，皇后已经在了。
她梳着寻常妇人的发髻，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纱裙，看着比在宫里的时候年轻不少。
若不是知道她是皇后，只怕真会误以为她是尚且待字闺中的姑娘。
看到穆凌霄，皇后有些意外，可多年的深宫生涯，她早已对一切意外游刃有余，很快就展颜一笑，语气热络：“凌霄也来了，快坐。”
穆凌霄回之一笑，坦然坐下。
穆霁川也随之坐在穆凌霄身边。
皇后接过身后婢女递过来的单子，递给穆霁川。
穆霁川接过，仔细看着。
穆凌霄瞧了一眼，发现那单子极长，哪怕是折迭起来，居然比一本大辞典还要厚，上面的字也是密密麻麻。
不过是嫁妆而已，需要这么多吗？
穆凌霄不解。
趁着这个时候，皇后看向穆凌霄，满脸都是笑意：“原先我从未想过，你竟是霁川大哥的女儿。”
穆凌霄莞尔一笑：“我也从未想过。
”
皇后笑笑，不再多说。
谁又能够想到，当初跟着三皇子回宫的那个民间女子，短短几个月之后，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厉王妃不说，居然还是穆霁川的女儿。
仅凭这两点，穆凌霄就足以成为京中贵女之首。
放眼整个京城，尚未嫁人的女子，再没有比她更尊贵的了。
穆凌霄低头，喝了口茶，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皇后正看着穆霁川。
这一刻，皇后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没有发觉什么。
穆凌霄觉得，这一刻皇后的眼神格外温柔，甚至还有几分少女怀春的羞赧。
再看穆霁川，正认认真真地看着手里的嫁妆单子，并未留意到皇后温柔的注视。
说起来，穆霁川的容貌虽然比不上厉王，却也足够俊美，他的眼角处虽然有了细纹，可这细纹丝毫也无损于他的样貌，反倒让他多了几分沧桑的男人味儿。
尤其是他专心看着什么的时候，嘴唇微微抿起，那满脸认真的神情，还真有几分吸引人。
穆凌霄很快收回视线，再度看向皇后。
皇后仍然专注地看着穆霁川，对周遭的一切浑然未觉，还是她身后的婢女轻轻碰了碰她，皇后才回过神来，发现穆凌霄正在看她。
看到皇后看过来，穆凌霄的眼神并未躲闪，坦然与之对视。
皇后神色淡然，微微一笑后看向穆霁川，问道：“霁川大哥，你觉得这单子如何？”
“很好，辛苦您了。”
“此事是陛下交代下来的，我自会办好。采买的事情我已经打点清楚，之后会抽调内务府的人从旁协助你。”
“多谢。”穆霁川认真道。
皇后笑笑：“霁川大哥这么说，是与我见外了？”
“那倒不是。这并不是你分内的事情，你能帮忙，我自然是感激的。”
皇后温婉一笑：“您客气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穆霁川起身，与穆凌霄一道，把皇后送了出去。
眼看着皇后上了马车，穆凌霄看向穆霁川：“父亲，刚才你看嫁妆单子的时候，皇后一直在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