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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长安有女曰暗香,江南有子称月明。

月明楼,是坐落江南的第一酒楼,这座酒楼的名气之广,享誉大江南北。

无数文人骚客趋之若鹜。

其内特制的“剑南春”更是醇厚浓烈,历久弥香,在京城盛极一时。

此刻,从螭龙河畔离开的季牧背着书篓,走到了这座雕栏玉砌的三层阁楼前。

还未进门,季牧便在外面大喊道。

“老姐,出来接我!”

不多时,月明楼的二层阁楼内,传出了一声骂骂咧咧的声音。

“臭小子,就记得你姐,把老子早忘到天外去了吧?!”

季牧干咳一声,略显尴尬时,楼内却冲出来一道劲风。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风风火火的出来,一把将季牧揽入怀中,还不忘回头瞪了后方一眼。

“记你作甚?还不是你把小牧子送去的那个棺材学宫?”

季牧从女子怀中挣扎探出头来,正好看到了一脸头疼从楼里走出来的父亲。

四目相对,二人俱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无奈。

“是圣人学宫…”

一边说着,三人一边朝楼内走去。

十年前,喜读诗书的季牧早早便被送往了号称“乱世出良将,清平出圣贤”的圣人学宫。

因年纪尚小,便以书童的身份侍立“书圣”十载,朝夕与文墨相伴。

许是因为埋首苦读忽略了锻炼的缘故,季牧自小便身体孱弱,没少受其他孩童欺负。

每当此际,大季牧四岁的季小硕便会出马帮他讨回场子。

最厉害的一次,这姑奶奶甚至拿着灶房的烧火棍,追杀了一帮欺负季牧的混混整整十里街亭,吓得那帮孩童魂飞魄散、胆魄尽失。

之后每每见到这对姐弟,掉头就跑,再不敢来寻季牧的晦气。

此事后来在月明楼沦为街坊邻里茶余饭后的笑谈,季小硕更是被客人们戏取了个“拼命三娘”的称号。

此刻,月明楼二层隔间中,在外人面前凶悍无比季小硕,正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弟弟额间的汗珠,关心道:“小牧子,圣人学宫那老无赖没欺负你吧?”

季牧苦笑一声。

敢直言不讳把七圣中威望最高的“书圣”称作老无赖的人…这天下…大概仅此一位。

“先生待我很好。”

“哦…”季小硕点了点头,随后又面色不善道:“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姐说,姐亲自杀去圣人学宫,把那老无赖的胡子拔光!”

季牧闻言,想起了季小硕初次与书圣见面的那一幕,一时啼笑皆非。

十年前,季家送季牧来到圣人学宫,面见书圣。

当时季小硕才十余岁,认定这个老头就是要把弟弟从身边抢走的人。

所以初次见面,堂堂书圣就硬生生被薅下了一撮白须作为拜师礼…

摇了摇头,季牧将目光投向窗外,露出了一抹怀念的神色。

月明楼共分三层,层层递进。

一层是主要饮酒作乐的地方,多有江湖侠士来此,豪迈拼酒。

二层要安静许多,主要接待文人雅士,布置格调也是优雅不少。

而三层据说主要接待一些贵人。

虽说如此,季牧记忆中能登上三楼的贵人还真不多。

除自家人之外,仅有两位。

一位就是他如今的授业恩师,儒道至圣。

作为七圣之一的书圣,德高望重,入此三层自是不消说得。

另一位是一位衣着褴褛却面容恬静的老僧。

除这两人之外,季牧再也记不得有谁踏入过第三层。

自己的父亲,也是季牧始终看不透的人物之一。

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平淡无奇,但季言风却有一个令季牧望尘莫及的地方。

奕棋!

打从季牧学会奕棋开始,直到现在。

季牧不知道与季言风棋盘征战了多少个回合,无一例外,皆是惨败收尾。

季牧不是臭棋篓子。

恰恰相反。

堂堂圣人学宫,人才济济,琴棋书画各自领域都有擅长的人不少吧?

国手都出过几位。

但季牧却依旧难逢敌手,甚至越挫越勇之下,书圣不经意间都得翻车。

不过无论在外头多么风光无限,只要一回到家,面对季父,便如同不会下棋的孩童一般。

往往不消一炷香的功夫。

季牧便不得不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对此季牧深藏了十数载的疑惑。

他甚至还向书圣讨教过,书圣闻言却是摇头,笑而不语。

这时,季牧收回思绪,看到拎着一壶酒上楼的季父,乐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端着棋桌的人。

“嘿…我还就不信了!”

“牧儿,这次回

来准备待多长时间?”

“三个月。”

“是因为你娘亲的祭日吧。”

季牧沉默半响,轻轻点了点头。

“啪”地一声,季言风捻起一颗黑子,坚定的落在了棋盘上。

戏谑的看着面容抽搐了一瞬的季牧,季言风呵呵一笑,问道。

“三个月后,还回学宫吗?”

“不了,老师说不能一味读死书,都拿着戒尺把我从书楼打出来了,要知道他之前可从来没有骂过我呢!”

“那?”

“我要去长安。”

“参加殿试?”

“嗯。”

季父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

“或许是为父老了,庙堂勾心斗角,哪里有当一个江湖少庄来得痛快?”

季牧闻言,似是对父亲言语中隐隐表示的反对感到不满,霍然间拍案起身。

由名贵玉石精心打磨而成的棋子顿时散落四溅,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君子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父亲不也曾说过,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为,岂可偏居一隅,坐井观天?”最后一句,季牧几乎是瞪着季父说的。

季言风面色如常,眨巴着眼睛,看着此刻气势如虹的季牧,又扫了眼下方一片狼藉的棋盘,啧了一声。

“所以季大圣人就偏偏要赖我这一盘棋?”

“咳…这把就当平局好了,来来来,我们再来一盘。”季牧立马破相,嘿嘿笑着捡起了棋子”

“从圣人学宫回来,进步不小。”

得到父亲夸奖的季牧眼神一亮。

“是吧!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么?看来这阶段不断找老师讨教棋道还是有作用的。”

“我是说脸皮。”

就在季牧狂翻白眼的时候,楼下突然传上来一声咆哮。

“哪个劳什子看见大爷我不给钱了?嗯!?”

酒楼内静谧了一瞬,季父与季牧对视一眼,齐齐一叹。

“又来了……”

在这声咆哮传出之后,街道上突兀多出了一道人形凹坑。

月明楼内,客人继续笑谈饮茶,谁也没放在心上,早已见怪不怪。

敢在月明楼找不自在的,也只有不知江湖深浅的莽汉罢了。

门外,头缠面巾的店小二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继续回去待客,连接着出手教训的事情都懒得去做。

从菜市场回来的季小硕正好看见这一幕,冷哼一声,走到刚从坑里爬出来的闹事者跟前,照着肚子直接补了一脚,啐骂道。

“滚!”

“咚”地一声,那大汉只感觉腹部传来了一声闷响。

有若鼓音,霸道至极,瞬间占据了他的身心。

下一瞬,他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狠狠的撞进了一面墙体之中。

难以想象季小硕那窈窕纤细的身姿之下,竟蕴藏着这等惊人的力量。

许是季小硕脚下留情,闹事之人在废墟中挣扎了几下,便踉跄的爬了出来。

他的眸中现出一抹恐惧。

自己可是突破了潜龙的高手,但方才那一下根本无从防御,且痛感与往日扭打受伤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惊骇之下,他如避蛇蝎,匆匆奔逃。

“成天想踩着月明楼扬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

看着对方狼狈而逃的背影,季小硕不屑的撇了撇嘴,然后想起来了什么,喜笑颜开的拎着刚刚买回来的瓜果上楼,朝季牧招呼到。

“小牧子,来,吃水果,这些都是姐刚买的,新鲜着哩,下什么棋下棋,下了十多年了也没下赢一把,何苦来哉?”

重开了一局正信心满满下棋的季牧面色一僵。

落子的手势僵在了半空。

“胡说!刚才我就战平了!”

“战平?”季小硕狐疑的看了季言风一眼,从后者精彩的脸上猜了个大概,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笑容。

“嗯嗯,老弟真棒!”

“哼,那是!”

季牧拍了拍胸脯,不无自豪,旋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对了,没看见小怜啊,在山庄吗?”

季小硕斜睨了他一眼,叹息了一声。

“才想起人家啊?唉,也不知道哪个薄情公子临走前还要给自己的贴身侍女布置任务,如今《论语》的手抄卷都快摆满一个书阁了…”

“布置任务?”

季牧一怔,蓦然间想起自己去学宫前好像是对小怜说了什么来着……

想到这里,他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从季小硕手中抓起两粒杨梅塞到嘴里后,季牧疾速飞奔下楼。

在月明楼后院马厩,季牧牵出了一匹如雪般洁白的良驹。

“老伙计,好久不见。”

白马嘶鸣了几声,用头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