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承磊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眼神直直看着奚晓雅。
奚晓雅叹了口气,轻声道。
“这也是我一直纠结要不要干啥你的原因。据说,徐阿姨生前日子一直过得很清苦,她自己是边工作挣钱边治病的。因为过度操劳,所以治疗情况一直不理想。”
清苦?
宴家给她的那些钱呢?
被人骗走了吗?
宴承磊不解。
他心头莫名没了听下去的勇气。
“我问的那个人,是最后那段时间里伺候徐阿姨的那位护工。她说,直到徐阿姨弥留那几天,她才知道这个看着普通清贫的女人,居然是个很有钱的女富豪。她说,那天医院病房里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是奉老爷子的命令看见她。徐阿姨给了那人一张银行卡,说里头的六千万,她一分都没动。希望那人能够转告老爷子一句话。”
一分未动?
这句话对宴承磊来说,无异于一道惊雷直劈胸口。
那些钱,她一分未动?
为什么?
为什么连治病都不肯用这些钱?
她到底为了什么?
很快,奚晓雅的话解答了他的疑惑。
“徐阿姨说,她将从宴家带来的钱尽数还了回去,她一分都不欠宴家的。还请老爷子告诉小磊那孩子一声。妈妈从没想过用你来换钱,还有,原谅妈妈,妈妈只是不想让曾经幸福的婚姻,曾经和睦的家庭,彻底走向毁灭,不留一丝美好的记忆。”
奚晓雅看着宴承磊越发动容的眼神,又加了一记重击。
“护工伺候了徐阿姨人生最后的那几个月。大概是没什么朋友,徐阿姨很愿意和这位护工说话。也因为徐阿姨人长得漂亮,性子也温柔,所以这么多年过去,那护工依旧对徐阿姨说的话记忆犹新。”
“她说,徐阿姨经常说起自己的儿子,说自己因为和丈夫感情原因选择了离婚。她本想争取孩子的抚养权,却被宴家用家里人的前程威胁,最后拿着钱离了婚。她那时候才真正知道,所谓门第差距,究竟差在了哪里。最初几年,她一直留在燕城,想着能够偷偷多看几眼孩子。没想到很快被她前公公发现,直接强行让她搬离了燕城。这些年,她经常想孩子想得夜夜睡不着觉,如今快死了,想临死前见一眼孩子,可她那前公公也未曾允许。”
宴承磊踉跄地跌坐在了床边。
这些话,老爷子从没跟他说过。
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
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傻傻恨着一个死去了的人。
她死了这么多年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也不知道,她从来就不曾享受过宴家给她的那笔钱。
她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在挂念着自己。
甚至她当初留在燕城,住在幸福里那个普通的小区,也是为了能有多见几次自己的机会。
她不是抛下了自己的。
她抛下的,只是那段失败的婚姻。
是爷爷他隐瞒了一切,让自己傻傻恨了母亲那么多年。
宴承磊一点也不怀疑这是不是宴老爷子做的。
因为之前他隐瞒祁淼那件事已经足以证明,他本身就是个乾纲独断的人。
在他眼中,只有他认为的好才是真的好,旁人说的做的都不算数。
宴承磊紧紧捏着那沓文件。
母亲最后的时光,在纸上浓缩成了冰冷的文字,述说着她痛苦挣扎的一生。
“你是怎么查到的?找的哪家的能人?”
屋内凝滞一般的沉默后,宴承磊突然开口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好在奚晓雅早就已经想好了回答。
她有些诧异。
“就是很普通的一家事务所,徐阿姨的踪迹也没有隐藏过,很好查,他们不过一个周就给了我结果。”
可当初,自己花费了重金,请了燕城鼎鼎大名的顶尖事务所,更是花了这么多年,却什么都未曾查到。
宴承磊突然有些迟钝得反应过来。
自己这些年,吃的用的,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老爷子给他的。
如果爷爷不想让他查到关于母亲的消息,那他怎么可能查到?
所有人都能轻易查到,可是他不能。
所有人都知道的真相,他不知道。
所以,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真相明明那么好查,母亲也一直在苦苦熬着等着死前和自己见最后一面,可自己终究是错过了。
宴承磊终于没忍住,在奚晓雅的面前失声痛哭。
奚晓雅缓缓抱住他,轻声安慰道,“哭吧,承磊。就当对徐阿姨迟来的哀悼。她等了你那么多年,如今你们母子终于能够解除误会,她一定会开心的。”
那时,奚晓雅只一心按照南栀的话,挑唆宴承磊他们爷孙之间的关系。
她不知道,宴承磊居然会因为这份真相,疯到了
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境地。
在得知了真相后,宴承磊痛哭一场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恢复了往日平静。
这弄得原本自信的奚晓雅也有些忐忑不安。
难道宴承磊其实没那么在乎这位母亲?
难道他还是更看重宴成江能够带给他的权势和地位。
在奚晓雅忐忑不安的猜测中,宴承磊的订婚宴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