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告诉你?”
祁雁知摊开双手,将试管收好,轻蔑的看了眼男人,“你来水牢,应当也是为了检查这些人身上的红斑吧?”
“怎么?发现这些人与我当年身上的红斑一样,开始怀疑我了?”
封湛确实为断红斑而来,但从未怀疑过她,“你就是这般想本将军的?”
祁雁知闻言,面无表情的抬头,定定的看着他,“不然呢?”
“今日家匠铺内,你当众戏弄我,又豪掷千金在众人面前讨我欢心,不也是为了替自己讨回过往的好名声吗?”
“宠妾灭妻这个名头,到底是影响你战神将军的威严了。说得好听是出来为阿凌阿樱采买物件,不过就是借机利用我,好牟取自己的福利罢了。”
封湛听着这一切子虚乌有的话,渐渐有些恼怒,薄唇死死的抿着,“祁雁知,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不堪之人吗?”
祁雁知显得愈发不耐烦,表情冷漠,“一个打女人的男人,品德能高到哪去?”
“你堪与不堪,你想做什么,你想利用什么人,我管不着。但你记住了,别想利用我得到任何东西,更别想利用我洗清你那本就脏了的名号。”
“我与你,府外可以琴瑟和鸣,府内只能是仇人。如若再加上一个关联,那便是我炼药助你对抗岭山杀手,你不管大事成不成,都必须放我们离开。”
“老死不相往来。”
话落,祁雁知冷眼与他擦肩而过。
冰冷阴森的水牢于大病未愈的封湛而言,还是有些难受的。
封湛浑身僵硬的转头,原本漆黑冷淡的双眸此刻竟含着几分痛色。
薄唇略显白,嘴角向下,肩膀轻颤了两下。
看着远离的背影,心脏也在绞痛着。
半响过后,封湛的眼底已经红了一大片,默默闭上眼,抬脚也离开了水牢。
他查不到什么的。
当初祁雁知身上的红斑,他也在被下药后匆匆一瞥过,大致的位置早就记不清了。
黑衣妇人身上的红斑确实与祁雁知当年身上的一模一样,但若让他查这些人身上中
了何种毒,他是查不出来的。
想必方才祁雁知那一番操作,定是有所发现,毕竟这些人,可能当真与她有某种联系。
封湛此刻的心情极为低落,心脏好像空了一大块,脑中不停的响起祁雁知那冷漠的话语。
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断吗?
可他带祁雁知与两小只出门,便非为了那所谓名声,单纯就是想与他们多相处一段时间。
他也从未再怀疑过祁雁知的动机,不告诉她一切真相是知晓她七年后再出来,那疾恶如仇,听不得一丝辩解的性子,定会不管不顾的杀了心中认定的仇人,届时只会扰乱自己的计划。
同时,他也不想把祁雁知卷入岭山的纷争之中。
他心中清楚,岭山的事情若得以解决,接下来便是夺权与皇位的纷争。
他已然站位,不可能再脱身。
水牢外的天色已暗,大雪又再次骤然来临,狂下不止。
封湛踏出水牢,恰好见到牢外的守卫正弯腰捡着一件墨色大氅。
他的眼神微变,入目那抹红色的身影愈行愈远。
封湛急忙跑两步上前,夺过大氅。
守卫一惊:“将军....”
只见那黑色的身影拿着大氅光速的跑了出去,地面已积了一层厚雪,他却没有留下一个脚印。
将军与夫人又吵架了?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多问一个字。
封湛用极快的速度追上祁雁知,面无表情,动作粗暴的用大氅包住祁雁知。
祁雁知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身子不受控的翻转了过来。
下一秒,浑身好像跌入一双深邃到难测的黑眸之中。
双手下意识的屈起,抵住封湛的胸膛。
祁雁知吓得脸色大变,险些将袖中的管子砸出去。
待冷静下来后,她忍不住爆粗口,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啊!”
气得牙痒痒。
方才就好像有一阵寒风朝自己刮了过来,在自己毫无反应之时,全身已然被操控。
快到祁雁知都有些不敢置信,至今都心有余悸。
她还在想着莫不是那群杀手嚣张到直接闯入战神府了?
封湛冷着一张脸,大手粗暴的将墨色大氅裹在祁雁知身上,强硬的扯过两条带子,不顾怀中女人的挣扎,硬是打了个死结。
紧接着,死死的把着祁雁知的肩膀,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低声威胁道:“再敢脱下来,你就什么衣服都别穿了!”
祁雁知错愕的瞪大双眼,脑中名为“理智”的弦顷刻崩塌,“我原先以为你只是渣,现如今看,你恶心到要命!”
“何时我想穿什么衣服,不想穿什么衣服,都得轮到你来操控了?”
封湛蹙眉,低声道:“祁雁知你没有心吗?看不出我只是担心你受寒吗?!”
他纯粹的一番好心,却被她毫不在意的践踏曲解着。
祁雁知奋力挣脱钳制,美眸死死的瞪着封湛,低吼一声:“我不需要!”
“你到底是怎么觉得自己想要大发善心了,别人就一定要接受?你想对我好时便不问感受,一股脑的全塞给我,不想对我好时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辱骂我,甚至拿刀刺我!”
“像你这种疯子,能不能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迟来的深情与觉悟,比畜生还要卑贱!”
祁雁知气红了眼,用力扯了扯身上的带子,没扯出来,只能咬牙含恨道:“你若当真担心我,想为我们好,为何不杀了那些伤我们害我们之人?”
“为何要三番五次在行动上维护那些人,嘴里却口口声声的说着为我们好?”
封湛上前两步,她就后退两步,“我说过了,我还有没做完的事!”
“你就当我欠你,现如今我也只是想让你披件衣服,你何必有那么大的反应?”
祁雁知听得莫名其妙,声音冷得不像话,掷地有声的低吼:“因为为我披衣的对象是你!”
“但凡今日换成任何一个人陌生人,我都会毫无感觉的接受。”
“水牢里太脏了!里面充斥着你过往那些恶心人的罪过,我不想脏了自己的衣服,所以接受了你的衣服。但我若一踏出水牢,你那衣服便同你的水牢一样脏,一样让我恶
心!”
“我只要一触碰到这些东西,就会想到你曾经的手段,就会想到你一次次包庇杀人凶手的嘴脸!”
那般掷地有声的控诉着过往一切,震得封湛陷入短暂的失声,眸底更是一片痛色。
祁雁知气得胸腔都在震动,似乎不止是为这一次的小事件发作,“我与你在人前演戏,那是因为我在保命,在为自己谋出路,在为自己与家人寻一条可逃生的通道!”
“所以我可以容忍你无所忌惮的亲近,但在这战神府内,你我心知肚明这里有多少龌蹉的往事,这里每一寸的土地,都留存着我七八年内在这里受尽的屈辱与白眼!”
“你休想再妄动心思!”
祁雁知双眸通红,满是恨意,红唇紧抿,极尽凉薄,“你总怨是我造成这一切的悲剧,但封湛,算到今日,已有八年,你可知八年前我执念恨嫁,是你一纸书信所致!”
封湛闻言,本深陷痛苦的脸色骤变,露出极为惊疑的神色。
“八年前我本欲随母妃一起入庙,离开王都这般让人作呕的地方。”
“是你....是你给我一纸书信,是让你让我耗尽心思的恨嫁!造成今日一切惨剧的人是你不是我!”
封湛似乎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语,直摇头,嗓音微哑:“自认识你到现在,我从未给你写过任何书信!”
话音一落,俩人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祁雁知的红唇紧抿着,眼底一片通红,脑中那一帧帧困扰她的画面不断闪过,白雪擦过她的红唇,惹得她忍不住轻颤了两下。
封湛的双手也忍不住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跳,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
俩人深知对方的话多半是没有假。
可祁雁知的执念与恨意太深了,她几经梦魇,看到的皆是这战神府内折磨人心的手段。
明明受尽折磨的是原主,她却无端的感同身受,痛彻心扉。
半响,她低下头,掩盖眼底翻涌的恨意,凉凉道:“无所谓了封湛。”
“今日之闹剧,无关衣裳,皆是过往仇恨所致。你可以
动心思,但你须得知道,我祁雁知从不走回头路。”
“于我而言,你我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靠不了陛下,只能依托你,那便算了。”
“你若还像人,还有一丝人性,那便得说到做到。”
话落,祁雁知决然转身,右手握着小刀,将带子隔断。
墨色大氅毅然落入雪地,染了大半的白。
封湛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阵阵的抽疼着,从前不扯破脸皮,他还能无所顾忌的与她亲近。
现如今,她是半条缝隙都不想给自己留了。
水牢就像一个巨大的缺口,一旦踏入,俩人过往的经历就会被勾起。
血的代价,谁又能忘记?
尚且不说,祁雁知不是原主,她可能从未对封湛动过半点心思。
一经穿越,便是满腔恨意。
封湛看着脚底的大氅披风,默默跨过,不远不近的跟在祁雁知身后。
他从不知道水牢与欢颜院离得这般远,远到俩人都被冻得脸色发紫。
封湛那半带悔恨,半带痛苦的双眸一直牢牢的锁着前方红色的身影。
不敢靠近,又不舍太远。
因为他发现,祁雁知方才的每一句话,他都没办法辩解。
哑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