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皇后坐在一旁,陪着圣上批阅奏折,凤眸都快盯直了。
“陛下。”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站到他身旁,轻声问道:“方才为何不听筝贵妃与雁儿的话?”
那一身龙袍加身的男子顿了顿,复又提笔在奏折上画了一下。
“朕是天子,为何要听她们的?”
皇后半眯着眼:“陛下明知那妇人有问题。”
“为何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在外?这样对封老夫人何尝不是一种危险?”
她第一次这么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圣上面不改色,悠然道:“皇后还是不必事事纠结得好,朕已然下了旨,不会改变主意。”
皇后在顷刻间觉得眼前的男人极为陌生。
她又何尝猜不到这人的心思?
只不过想自欺欺人罢了。
皇后启唇,带着怅然:“陛下终究是变了。”
圣上的朱笔一顿,眼神顿时变得复杂。
“陛下,娘娘,大皇子求见。”
万公公敏锐的察觉到御书房内的气氛不对头,说完便赶忙低下头。
圣上:“让他进来。”
皇后盯了他的侧脸半响,转身离开。
“皇后。”身后男人轻柔的声音响起:“你对朕失望了吗?”
发髻上的九盏步摇极其繁重,皇后却仍旧能够站得挺拔,头颅高高抬起。
她自有她的骄傲,寡淡着声:“陛下是天子,没人敢对您失望,包括臣妾。”
话落,她信步离开,头都不回。
若是这男人早已不是自己心中那般模样的人,不要也罢!
大皇子弯腰向皇后行礼,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到。
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
自幼便是如此。
他非皇后所出,皇后不待见他,可偏偏圣上偏宠她。
圣上为了她,可以忽视后宫内所有的妃嫔。
所以大皇子就卯足了劲的讨好皇后,可终究,连一个外姓的丑郡主都不如!
还将“黄玉镯”给了她.....
大皇子冷嘲了一声,终有一日,他会将所有瞧不上自己的人踩在脚底!
“儿臣见过父皇!”
圣上抬眸瞟了他一眼:“今日又要状告谁?”
大皇子一怔,眼神顿时变得晦暗难测:“父皇误会儿臣了。”
“儿臣只是想向父皇禀明西山军营之事。”
圣上当即放下朱笔:“这王都城周围不止西山一个军营,你为何就是老揪着西山军营不放?”
“父皇明鉴!”大皇子蓦地跪了下来,义愤填膺道:“当真不是儿臣老寻西山军营的麻烦,是那封湛实属嚣张,纵容自己的夫人对儿臣无礼,指着儿臣的鼻子咒骂!”
“这封湛当真越来越过分了!”
圣上挑眉:“祁雁知咒骂你?”
“你怎么招惹她了?”
大皇子猛地抬头:“父皇!儿臣怎会呢!就是她寻儿臣麻烦,还辱骂儿臣!”
“这事朕管不了。”圣上又重新拾起一本奏折,淡定自若道:“你若说是封湛无礼,朕还能给你管管。但你若是说那祁雁知的问题,你便不必同朕说了,朕若是动了她,你母后不会消停的。”
“实在不行,你下回见着那祁雁知,绕着走便是。”
绕着走!?
大皇子蓦然间瞪大双眼,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儿臣是皇子!那祁雁知就是个臣子的妻子,凭什么是儿臣让着她!?”
“皇儿愚钝。”圣上面不改色的训斥:“她可不仅仅是封湛的夫人!”
“你若连一个女人都要在此斤斤计较,那便不用同朕说什么了!”
大皇子一噎,脸上写满了不甘。
圣上不过瞟他一眼,便幽幽然继续道:“阿湛是南朝的战神,他不倒,我们南朝就必不会倒。他为南朝出生入死,如今的地位也是靠着自己一点点争来的,受人爱戴定是必然。你与他作对,实属螳臂挡车,绝无好处。”
“况且他手握战神印,西山军营的那些个将军个个对他十分信赖,为他必尊,你又何必如此?”
大皇子又何尝不知?
他多次将封湛示好,千万种方法都试了,那封湛无动于衷,根本就不把他放眼里。
要不然他何必去寻封岂那个冲动易怒的废物?!
大皇子的目光沉了沉,咬牙问道:“父皇就不怕...他拥兵自重吗?”
像纪州那位一样,如今根本无法管束!
圣上蓦然间抬眸,那极具威慑力的眼神牢牢的盯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
大皇子跪趴在地上:“还请父皇饶恕儿臣问出如此逾矩的话,但儿臣也是为您考虑啊!”
圣上半眯着眼,不怒自威,喃声道:“拥兵自重。”
“呵。你倒是敢说
。”
“那你来告诉朕,该如何做?”
大皇子眼神闪躲,惶恐道:“儿臣不敢!”
圣上:“要你说,你便说。”
大皇子缓缓挺直腰板,抱着拳,低头:“儿臣认为,应当收回封湛的战神印,以免他自傲过度!”
“哦?”圣上冷笑一声:“什么理由呢?”
大皇子当即愣住了。
“他拼死拼活为南朝搏得几十年太平,你让朕收回他的战神印,凭什么?”
“朕如何收?”
“他不过休养半年,边境便蠢蠢欲动,谁替他?”
圣上起身走了下来,背着手,站在大皇子面前,低眸:“震儿,今时早已不同往日,你无理无由收回战神印,朕是不可能应允的。”
“名不正言不顺,朕如何配合你?”
配合......
大皇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半响后,豁然开朗,猛地抬头:“那父皇可是也同意儿臣收回战神印的想法?!”
“朕可没那么说过。”
眼前一身龙袍的九五至尊足足有八尺高,如今已年近花甲,身量依旧挺拔。
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依稀可见少时英俊的模样。
只是在这龙椅之上待久了,心思早就不如当初般纯粹了。
大皇子那双眸迸发出光芒,嘴角勾起,心中豁然开朗。
“是!”
“战神将军劳苦功高,父皇如此疼惜他,自然不可能会那么做!”
他明白了。
心中涌起喜悦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害怕。
都说帝皇心难测,平日里父皇那般疼爱封湛,竟也会动那样龌蹉的心思。
圣上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惆怅:“震儿明白就好,下去吧。”
“切忌,不能动祁雁知。”
大皇子微怔,有些执拗的问道:“父皇如此偏袒祁雁知,是怕母后难过吗?”
难过....
圣上的眼神顿时落寞了下来。
他踏出这一步,皇后又何止是难过。
大皇子等不到答案,直勾勾盯了半响,也只能无奈退下:“儿臣告
退!”
御书房顿时安静了下来。
所谓九五至尊,望向窗外长乐宫的方向,陷入沉思。
他千万般的算计谋划,唯独算漏了一人。
南朝楚国公家只有一男一女。
女子为幼成了当朝皇后,男子为长,成为驻守西域的镇国大将军。
他自幼同这兄妹俩人一同玩耍。
楚国公幼女楚菱巾帼不让须眉,性格倔强勇毅,豪爽又不拘小节。
为了自己,她甘愿困在深宫大宅,做着平生她最厌恶的勾心斗角之事。
无人知道,当朝皇后楚菱有着一身的武艺。
可他知晓自己皇后的性子,永不会变。
若是有一日她厌了腻了,就算抛下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当朝的九五至尊思及此,沉沉的叹了口气。
阿菱....朕别无选择。
你始终不懂朕。
此时长乐宫内,皇后不知从哪翻出一堆的画像,温柔的笑着。
“娘娘。”于嬷嬷细心的为她披上大氅,温声道:“二皇子要回来了。”
皇后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元儿要回来了!?”
“是。”于嬷嬷瞧她笑,也跟着笑:“陛下知您念子思切,这不,赶忙让二皇子赶紧处理完事务回宫。”
陛下....
皇后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
“知道了,你让人去把元儿的寝宫收拾出来。”
于嬷嬷不懂她为何变脸如此快,但还是退下去照办了。
皇后阴着脸,一把将画像锁回柜子里。
若无其它意外,她不会再留着这些东西了!
.......
灵犀苑。
“如何?祖母没事了吧?”
封湛难得殷切的给祁雁知端茶倒水,那直勾勾的眼睛盯着祁雁知。
祁雁知疲了,也没拒绝,接过茶水,冷淡道:“好好修养就是了。”
听到这话,落嬷嬷与封湛顿时喜上眉梢。
一旁的温御医摸了摸胡须,也欣喜的笑着。
祁雁知望向他们:“接下来还得劳烦温御医与落嬷嬷继续看护着。”
“切忌不能让旁人近身,这灵犀苑的守卫也得加强。”
封湛应承道:“我已经让赫都下山,自此后,他负责灵犀苑的安全!”
祁雁知挑眉,对
他这个安排不置可否。
那赫都确实不错,至少与李副将靠谱多了。
封湛看着祁雁知那眼皮子底下一圈的乌青,良心虽迟但到,轻咳一声,不自然道:“这次,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