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丢就是七年多,二师兄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到七岁,后来实在受不了这个拖油瓶,找了个理由把她丢回了青州老家。
她刚回来的那几个月,夜里常想二师兄想得睡不着觉,不料今日竟是在得意轩里遇见了!
“阿年,你说什么二师兄?”赵姨娘纳闷地指着楼下,“你……认识那个花魁?”
落入风尘的男子为怕给家族蒙羞,一般都会隐姓埋名,斩断从前的关系,所以通常会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入风尘,这怎么还能遇见熟人呢?
沈流年抹了一把眼泪,缩回头拉住赵氏的衣袖:“姨娘,你帮我找一下得意轩的刘掌柜,我有事求他。”
“可是可以……”赵姨娘担忧地看着女儿,“但你得告诉我到底什么事,你该不会真想买那个花魁的初夜吧?”
女婿常年不在家,女儿这是情窦初开了?赵氏只觉心情复杂。
“不是。”
赵氏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沈流年一本正经道:“我要给他赎身。”
轻飘飘一句话像一颗巨石砸进脸盆里,“轰”的一声直接把盆给砸烂了。
“啊?!”赵氏目瞪口呆。
她刚刚还在说女儿整天混吃等死没追求,这下好了,她不混吃等死也有追求了,她要买男人!老天爷,哪里飞来这么个天大的幺蛾子!
“你疯了啊?”赵氏一把拉过沈流年的手,苦口婆心地恐吓道,“他是个风尘男子,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往家里带!你爹会打死你的!”
“我都已经嫁人了,爹他管不着我。”沈流年心里打着小算盘。
“那你夫君商世子呢?”赵姨娘感觉头皮发麻,“他知道也会打死你的!”
“不会的,他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沈流年拉着赵氏的衣袖,小声哀求道,“姨娘放心,我把他放到别院里藏着,公婆也不会知道。”
赵姨娘捂着心口,稳了稳心神,决定换个法子劝她:“阿年,一个面首,你若是喜欢,今后有机会还可以再过来看他,犯不着给他赎身啊!”
昨夜她烧香求菩萨,让女儿变得有出息些,没想到女儿竟然变得这么有出息!
“我是认真的,这个人我要定了!”离开长留山时,师父嘱咐过,山上的事不能对外人说,所以沈流年没把二师兄的事说出来,但就一口咬定,死活都要给那花魁赎身。
赵氏拗不过她,以为她女儿是红鸾星动、一见钟情了,只好把刘掌柜请了过来,想着等这小丫头听到花魁的价钱时一准儿死心。
刘掌柜盘着手里的两颗核桃,眯起眼睛,笑着打量对面浅黄色衫裙的年轻女子,伸出一根食指道:“一万两。玄舟这样貌和身段,若不是他性子太过孤傲,就是两万两我也不卖。”
赵氏闻言,倒吸了口凉气,连忙捂紧了自己的钱袋。
一万两?沈家虽然是大族,夫人对妾室也算大方,从不克扣月钱,可一万两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她知道刘老板并没有诓她们,这个价钱已经是公道的了,转头看向沈流年,本以为她会反悔说不买了,却听她女儿认真地问道:“他叫玄舟?”
“不错。”刘掌柜点头。
“您可知道他家在何处?怎么到你这得意轩来的?”沈流年又问。
“哟,这我可不能多说,再说……玄舟他来这里之前撞坏了这里,”刘掌柜抬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失忆了,就算我想问也问不出什么。”
风月场买人一般是通过人牙子和中人,尽量隐去那些面首从前的踪迹,所以关于玄舟的来历,刘掌柜是真不知道。
“原来他失忆了……”沈流年轻声嘀咕,“怪不得方才没认出我。”
“来我这里的人多是有难言之隐,商夫人若是真心喜欢又何必多问?”刘老板盘着手里两颗锃亮的核桃,轻笑着问,“夫人是想买下,还是想包下他头一个月?若只是包下头月,价钱还可以商量。”
“买!”沈流年想也未想就阔气地说道。
“阿年!”赵氏赶紧拉住她,蹙眉问,“你哪来这么多钱啊?总不能……拿侯府的钱吧?”
拿夫家的银子给面首赎身,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可是要浸猪笼的。
“不用,我嫁妆里有些首饰和庄子,卖几件能凑出一万两。”沈流年心思转的飞快,早就计算好了,把嫁妆里的首饰卖几件,再卖一个庄子,应该就能把窟窿填上。
她的嫁妆当年可是比嫡姐沈千兰出嫁时还要多。
沈家祖母怜她从小没有父母疼爱,临终前把自己的嫁妆和私产全都留给了这个仙山回来的庶女,所以即便不用侯府的钱,沈流年也能买得起玄舟。
“啊?你为了那个祸水要把嫁妆卖了?那可是我们母女俩将来的养老钱!我真是命苦,生了你这么个糊涂蛋……”赵姨娘边抱怨边假哭起来。
老夫人当年把所有私产都给沈流年当嫁妆,引来沈家不少人眼红,就连赵氏也眼红,可老夫人临终前特意立下规矩说不准她动女儿的嫁妆,所以赵氏心里虽有怨言也不敢说什么,何况还有沈夫人从旁盯着,赵氏
才不敢真的伸手克扣女儿的嫁妆。
如今听闻沈流年竟然要为了一个风尘男子变卖嫁妆,赵氏感觉心都在滴血,那么多钱,给她多好?
“姨娘,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人没了就真没了,”沈流年拉住赵氏的衣袖低声恳求,“姨娘!”
一想到二师兄一尘不染的清雅身姿要屈服在那些油腻妇人的身下,沈流年就觉心像被针扎了似的鲜血直流。
当年二师兄经常抱怨她粘着自己是个拖油瓶,说她耽误了自己修仙和游历,若不是为了沈流年,他早就成仙了,所以沈流年从小就暗暗发誓,长大后定要好好报答二师兄。
现在正是自己回报他的时候,别说区区一万两银子,就算是万两黄金,该花还得花!
“求姨娘帮我保守秘密,”既然是孝敬长辈,沈流年觉得理直气壮,可即便如此,她也怕流言蜚语传出去变了味道,便想让赵氏替她保密,“上回你不是说喜欢我那支红玛瑙簪子?回头我让莲玉找出来给姨娘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