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归洛关掉闹钟后意外地发现又有了一条新短信。
点开一看,还是林轶正发来的:“我今天上午有点事,可能不来学校了。你自己去小心点儿。”
时间是两个多小时前的,四点多。
她一下子就开始担心起来,凌晨四点多的信息,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归洛快速地洗漱完毕,又心神不宁地出了门,手机还装在衣服兜里。
她想给林轶正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又怕他不方便接电话,反而会打扰他,所以只能忍着。
走到小区门口,她才发现自己没骑车。
这些日子林轶正每天都接她上学,以至于她已经习惯了一出门就看见林轶正在等她,根本没记起今天需要自己骑车的事。
时间还早,归洛也就没掉头回去,决定走路去学校。
她没去买早饭,一个人慢吞吞地走着,心绪不宁使得她根本没注意周围的情况,所以她没有发现马路对面的郑星鸿。
郑星鸿不是无意间出现在这的,他一直都知道归洛住在哪里。
归洛不知道,很多次在她回家的时候,郑星鸿都与她保持着足够的距离看着她。
所以,当他回来后,打听到她去了东都中学,就迫不及待地到那附近去看她。他蹲了几天,终于看到了和何书羽走在一起的归洛。他没想到,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她,居然交到了朋友。
然后,他在这附近遇到了去超市买东西的归洛。她变了很多,以前的她,从不会与他争辩什么,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那天,她居然反抗了。
这样的情况让他很慌,他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改变,他莫名就有了一种危机感,觉得自己的东西要抓不住了。
对,在郑星鸿眼中,归洛是属于他的东西。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不讨任何人喜欢的女孩如此在意。他转学过来时,归洛在班上没什么存在感,性格又冷,但他偏偏就注意到了她。
她从来都是面无表情,像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除了听课和写作业,他从没看见过她做别的事,也没看见过她和谁主动说过话。
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问题少年,他嚣张叛逆,他和很多人打架,甚至和老师动手。他用尽一切方法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很多人都怕他。
但那个女孩不是。
与其说是她不怕他,不如说是她根本没注意过他,即使他再如何折腾,她也从没认真看过他一眼。
由于郑星鸿的勉强,在归洛甚至没记住跟她同班一个学期多的其他同学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闯进了她平淡的生活里。
归洛记得那一天。
那天英语老师在上课时检查英语作业,结果有好几个人都说没带,归洛也在其中。英语老师心情很不好,断定几人是没写作业谎称没带来,顿时就恼羞成怒地让几人到教室外面罚站,还让几人放学后把作业补完才能走。
归洛虽然成绩算不上拔尖,但一直都是遵规守纪的学生,罚站这事还是头一回。跟她一起罚站的都是平时就不爱写作业的人,其中自然包含郑星鸿。
她作为队列中唯一的女生,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
郑星鸿才来不久,但在混脸熟方面不是什么问题,和周围的几个男生已经算是熟识了,这会儿甚至还小声聊起了天。
他瞥了眼站在角落里的归洛,很意外她居然跟他们一样没写作业。几个男生没管她,站在一起聊着等会放学去哪玩的事,完全没把英语老师说的话放在心上。
归洛的眼神有些飘忽,一心只想着快点站完这节课,自己能早点回去补作业。
漫长的45分钟过去了,归洛一动没动,目不斜视,让一旁的郑星鸿甚至有点佩服她。
当天放学后,归洛想着既然注定不能按时回家了,不如就把所有作业写完再回去,所以花了挺长的时间。等她回过神来,那些被留下来写作业的人早已不见了人影,除了郑星鸿。
郑星鸿根本没动笔。他什么也没干,但也没走。实际上他很少写作业,哪一科都是。他也很少这么听老师的话,说让他留下来就留下来。
归洛将写好的英语作业放在一边,又把书包收拾好,准备去英语老师那儿交了差就回家。
站起身时,郑星鸿叫住了她。
“喂——把你的作业拿来抄一下。”
他这话是个肯定句,用的还是命令式语气,突如其来的喊话让归洛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很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郑星鸿很不耐烦地重复道:“让你把你的作业拿过来给我抄。”
归洛沉默了几秒,像是思考了一下,而后很淡定地回过头准备继续往外走。
这行为落在郑星鸿眼里像是带了些挑衅的意味,让他很不爽。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跟她说话的机会,结果仍然没能得到她的回应。
郑星鸿站起身
子,三两步就追上了她,他一个闪身挡在她面前,脸上带着点不屑,“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归洛瞥了他一眼,没明白这人想干嘛,很平静地说道:“我没义务给你抄作业。”
郑星鸿一愣,觉得好像很久没人这么对自己说话了,不知怎的内心就泛起一股异样的烦躁之感,觉得自己没耐心跟她废话,直接上手把她手里拿着的练习本抽了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我没跟你商量。我郑星鸿说的话不是放屁。”
归洛没采取任何措施反抗,她知道自己就算花点力气阻止也无济于事,于是她放弃了。
“随你。”
她面无表情地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星鸿敢肯定,她刚刚就算是稍微抵抗一下,自己也绝不会为难她。可她偏偏没有,就连语气都没有丝毫变化。
这让他很不满意,很不符合他的想象。他以为,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到处惹事的狠人如此蛮横无理的行为,她至少会有点怕,但她没有。这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在她心里完全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于是,他很想知道,她究竟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里,郑星鸿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她,用的都是他那点自以为是的小伎俩。然而,即使他处心积虑地想让她对自己留下一点印象,却始终没能成功。
直到有一天放学后,郑星鸿去隔壁教学楼找人说了点事,回来走到教室门口时,听见班上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聊天。
“跟你们说个劲爆的事。今天上午周老师叫我去了趟办公室,我出来后发现有东西落下了,本来准备回去拿,结果走到门口听他跟其他几个老师在那讨论归洛的事。”
“啊?归洛?咱们班那个?”
“对啊。重点是他们的对话信息量太大了。你们猜怎么着,他们说归洛的父母死了。”
“什么情况啊?死了?怎么死的?”
“具体的他们倒是没说。但这消息之前谁知道啊?据说她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就死了,刚上初一那会儿做家访,都是她姑接待的。现在她姑也走了,她可是一个人住的。”
“怪不得她天天一副死人样呢。跟个幽灵似的。”
“要我说,这种人最好别去招惹,躲得越远越好。这年头,单亲家庭的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问题,更别说父母都不在的了。”
“用得着人躲着她吗?你看她天天那样,跟别人都不在一个次元,她怕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了。该不会看我们这种正常人心里都不平衡吧?”
“你怎么说得这么瘆人呢。她不会心理不平衡搞个报复社会什么的吧?”
“这也太可怕了吧?能不能让她别再待在我们班了?万一她一个想不开做点什么,我们可就要遭殃了……”
这些话落在郑星鸿的耳朵里,让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归洛为什么总是那么孤独,为什么她冷眼看世界,以及为什么她对所有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他迟疑了一下,走进教室里,冷漠地对几个围在一起的女生说道:“你们有病?少在这儿嚼舌根,赶紧滚。”
那几个女生一看是她,虽然对他这种毫无来由的发飙十分不满,但实在不敢出口反驳这个一转学过来就把十四中搅得天翻地覆的疯子,因为她们不敢确定这人会对她们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几个人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只默默收拾了东西准备往外走。
“再让我听见你们嘴里出现'归洛'这两个字,后果自负。”
这句话是郑星鸿对她们的警告,没人敢有半点意见。
但郑星鸿低估了女生传八卦消息的能力。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班,甚至整个年级。
一时之间,归洛仿佛成为了其他人眼中的异类。
最开始,班上的人只是做些在收作业或发试卷时故意略过她,体育课组队时故意让她落单这样的事,后来渐渐的,演变为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地嘲笑她,在她离开教室时划坏她的课本,在她的桌子上倒水等行为。
归洛对自己被针对这事还是有一定自觉的。之前的她虽然也是一个人,但只是被大家无视而已,绝不至于被这样对待。
她不明白自己父母死了的这个事为什么就成为了别人欺负自己的理由,就因为自己跟大家不一样吗?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很辛苦,但她从没跟老师或者归瑾说过这些,也包括王月。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上学放学,像个没事人一样。
郑星鸿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