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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珠光贵气迷人眼,初次相遇那日也是匆匆,宁邦彦今日才看清新婚妻子容貌。 她一身绯霞色裙衫,包括青丝挽髻上,多是玉饰和绿松石,比起华贵,更多清雅雍容。
他还是不满意。
嫁人了怎么还是不知道穿得喜庆点?在找晦气吗?
听说老靖阳王妃清心修道多年,估计教养女孩也教出可笑的清高做派。
哼,高门贵女!
这人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
崔智光一眼看出来。
她含笑:“郎君,你喝过醒酒汤了吗?”
“什么醒酒汤……”
宁邦彦慢半拍,又在父母的眼神下回应:“嗯,喝过了。我昨日喝酒误事,委屈你了。”
德庆侯听儿子那种不耐烦施恩的语气又动怒:“你对你新妇就这种态度?你还有理了?跪下!”
宁邦彦瞅一眼似笑非笑崔智光,不动:“父亲何须为他人嚼舌根动怒?”
德庆侯要动手,崔智光插话:“君舅。”
宁邦彦还以为崔智光要为他说话。
谁曾想崔智光淡然:“若是君舅要教子,新妇不好多待,请允新妇告退。”
“你回去吧。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君舅。”
德庆侯对儿媳的知分寸还是是很满意的。
戚夫人和宁邦彦则目瞪口呆地看崔智光施施然走了。
就那么走了?
崔智光刚走出宜瑚院,后头先是一阵激烈争吵,最后是德庆侯气吞山河的一句“取家法来”!
几个女孩都“噗嗤”笑了:“那世子真是不知所谓。”
崔智光想到另一件事,叫住一个小厮:“托你和君舅说一声,过会是入宫谢恩的时辰,别真的动家法,不好看。”
“是。谢世子夫人赏!”
那小厮被彩江塞了好处,笑嘻嘻地去了。
寒江也赞同:“要是那世子真的为女郎挨了一顿打,反而扯平了。”
“是呀,快准备入宫了,那才是需要的。走吧,回雪斓阁。”
雪斓阁就是德庆候府为崔智光准备的院落。
虽不比国公府和靖阳王府,但也没有丝毫怠慢。
……
那小厮说完,德庆侯摇头叹气:“你大声告诉这母子俩,是谁劝我不要动家法的!”
小厮大声复述,方才还扑在儿子身上哭的戚夫人,还有宁邦彦都愣神了:“她真那么说?”
“邦彦!”
德庆侯往地上一槌教棍,“你究竟在执拗什么?那孩子身份贵重,出身富贵,外貌我不用多言,至于品行性情……她若是以势压人的悍妇,早让你挨我一顿家法!她干嘛要先走出去再托人进来传话?是照顾你我父子情份,关怀你的颜面!”
德庆侯把道理揉碎了:“你不要以为你在她落水时将她救起,于她有救命之恩,便可以理所应当踩她一脚!堂堂国公府,难道缺一个会水的丫鬟婆子?我还没说你贸然下水不顾女儿家清誉呢!你以为闹急眼了,崔国公会放过你?郡主、靖阳王会放过你?递一张折子进宫,就足够让你世子位份丢掉!”
“我老啦,邦彦,你再不立起来,我能护你和你阿母到何时?”
德庆侯背脊微弯,已经不堪暴雪风霜。
宁邦彦被说得眼酸:“阿父……是儿子错了。智光她……是很好的。”
他还是想给心上人争取一下:“可薰儿,她毕竟生了昌儿,一直在外头,实在不合规矩。”
“我能再豁出一次老脸,和国公说清楚。”
当初他和崔国公说得隐晦,那老狐狸摸胡须笑,也不知道听懂没懂。
没办法,他只好糊里糊涂先让儿媳进门。
德庆侯语气严肃:“但是邦彦,我要你在祠堂以世子和世袭爵位,向先祖起誓——你会给乔氏一个名分,但,一定会敬爱智光,绝不让府里嫡庶不分,妻妾颠倒!昌儿不可染指爵位分毫!乔氏永居妾位!否则,我死不瞑目!你要我在地下也不得安生吗?”
这誓不可谓不重,指责也很重,宁邦彦吞了口口水。
戚夫人又想哭闹,德庆侯一个眼刀过去:“你要再犯糊涂,我就一纸休书给你,你想好了!”
戚夫人这才哑声。
德庆侯说一不二,抓着儿子到了祠堂,盯他磕头上香立誓才算完。
有个婆子听说这件事,眼珠咕噜咕噜转转,摸摸自己涨起来的口袋,趁着自己出门采买的机会,悄悄拐进了英水巷。
一家三口出了祠堂,宁邦彦犹疑:“可是阿父,儿子之前糊涂,慢待智光,她肯定生气了。”
德庆侯没好气:“那不是废话!人家是泥捏的吗?”
人比人气死人。
自家这个不肖子,没有欺男霸女丧尽天良,但真的比上不足:“人家父兄什么模样,不说你岳父,就说你舅兄……也不说文武建树了,脸你赢得过吗?”
宁邦彦从娘胎里就不会挑,单个五官拎出来还行,合在一起只能说中上。
宁邦彦想辩驳又无从可辩:“是儿子不知好歹了。求阿父赐教。”
“靖阳老王妃,是孤高清冷之人。智光常年在老王妃膝下教养,难免不通世俗,但这不是她的缺点。夫妻之事不急,重要的是,你要学着与她和平相处,求稳为上。你也不要担心她不通文墨,我打听过了,她是玑衡君的关门弟子。”
玑衡盛名,宁邦彦也有听闻:“儿子听说,那位虽然也是宗室出女,才思敏捷,慧颖非凡,曾是先皇后身侧女官,但为人不羁,又是女子,所以至今未婚,只好出家修道。”
“你不可轻视小觑。她可是文德皇后闺中密友,很多国朝律令,还有现如今你洗沐的肥皂,玻璃与炼钢的改进之法,也是她想出来的。”
“……说来说去,不还是没人要的嘛。”
戚夫人不屑。
德庆侯转视戚夫人:“我懒得和你说那么多。你如果想让你余生还能过安稳日子,就不要插手小夫妻的事情,不求你哄她开心,但你要敢摆君姑的款……呵!别怪我不念旧情,开宗祠,请族老,休你下堂!”
戚夫人嘟嘟囔囔:“人家熬了多年才能新妇成君姑,我倒好,现在还要夹着尾巴做人……”
德庆侯已经懒得再多说一句,看宁邦彦神色,已经知道他听进去了。
还好,老妻还是给儿子生了点脑子。
德庆侯拍拍儿子肩膀:“七尺男儿,爱好美色不是什么大过,可你是候府世子,日子还长,哪里能知道一生所向?去吧,好好和你的妻子过日子。”
宁邦彦凝望雪斓阁的方向,回想起昨日珠光,心头滚烫起来。
心里那个扎根的娉婷影子,好像土壤也开始松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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