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名胥吏离开以后,赵贞吉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又一个的猜想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而过。
“平日里,我与这个冯保,也没有什么交际,最多也只能够算是点头之交,可偏偏在这个时候……”
冷不丁地,赵贞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该不会这个冯保,是为了小阁老严世蕃的事情来的吧?”
赵贞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即便顺着这个想法,继续往下探究。
“对,没错,肯定是这样,冯保身为吕公公的干儿子,倘若没有吕公公的授意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冒着风险,跑到督察院这边来的!”
“话虽如此,但吕公公为什么要让徐阁老,派人弹劾小阁老严世蕃呢?”
“另外,据我所知,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正当赵贞吉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这背后的原由之际,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先前那名胥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大人,冯公公到了!”
赵贞吉听闻此话,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旋即出言吩咐道。
“嗯,进来吧!”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被推开,司礼监禀笔太监冯保,在先前那名胥吏的引领之下,走进了值房。
“咱家见过赵大人!”
赵贞吉还未来得及从座椅上起身,便看见冯保抢先一步上前,向其恭敬行礼道。
“哪里哪里,冯公公不必如此客气,请!”
赵贞吉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用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冯保坐下。
“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冯保见此情形,也不作推辞,旋即在赵贞吉所指的位置上坐下。
而先前的那名胥吏,眼见自己顺利将人带到,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在分别向二人行礼后,那名胥吏并未在房间内作太久停留,而是转身离开。
不多时,很快便有胥吏上前,分别为冯保以及赵贞吉端上来一碗热茶。
冯保端起茶杯,在撇去上面的浮沫后,微抿了一口,旋即出言赞叹道。
“嗯,不错,真是好茶!”
在这之后,赵贞吉也紧跟着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随后,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最终赵贞吉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后,方才向冯保询问道。
“敢问冯公公此番来我督察院,究竟是所为何事?”
赵贞吉说完,便将目光落到了冯保的身上,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冯保见此情形,脸上流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旋即开口道。
“赵大人,实不相瞒,咱家这次过来,只不过是受人所托,给您带一句话罢了!”
赵贞吉听闻冯保此话,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整个人也开始屏息凝神,不愿意错过接下来从冯保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赵大人,有人让我告诉你一声,你只需要按照流程来办就行了!”
赵贞吉听闻此话,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之色,旋即,只见其回过神来,深深望了冯保一眼,暗自道。
“哼,我果然没有猜错,冯保此番,便是为了小阁老严世蕃的那件事而来!”
“我得找他旁敲侧击,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冯保似乎是猜出了赵贞吉心中所想,旋即,只见其从座椅上缓缓起身,向赵贞吉告辞。
“赵大人,既然话已经带到了,那咱家也不便在此过多停留,先行告辞一步!”
“嗯,冯公公慢走!”
赵贞吉闻言,旋即从座椅上起身,向冯保拱了拱手,随后,赵贞吉就这么站在原地,目视着冯保离去。
待再也看不清冯保的背影后,只见赵贞吉重新坐回到位置上,此刻,他的脸色异常难看,一种似有似无的恐慌之感,充斥着赵贞吉的内心。
很快,赵贞吉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在脑海中梳理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是督察院内,突然出现了许多封弹劾小阁老严世蕃的奏疏,而那些上疏弹劾的官员,都与徐阁老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而在那些弹劾奏疏中,为严世蕃所罗列的罪名,大多是排除异己、妒贤嫉能、任人唯亲,等人事任命上的问题!”
“甚至他们还拿宋仪望这位被一贬再贬,仕途已经走到尽头的人来做文章!”
“而就在不久前,吕芳的干儿子冯保跑到督察院来,让我按照既定流程来办事,也就是说,徐阁老、吕公公,还有背后的人,希望这件事情闹大!”
想到这里,只见赵贞吉猛地一拍大腿,呢喃自语道。
“我明白了,这些人采取种种手段,无非是为了一个目的,那便是把小阁老严世蕃,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给踢下去!”
“目前小阁老严世蕃,同时身兼吏、工两部的差事,虽然风头无两,但也容易招人嫉恨,等他们把小阁老严世蕃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踢下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向陛下举荐另外的人选!”
赵贞吉在想明白这背后的动机以后,心中豁然开朗,但紧跟着,又一个问题浮现在了赵贞吉的心间。
“话说到时候,吏部尚书的位置空出来,又该由谁去接替呢?”
纵使赵贞吉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谁有足够的资历以及能力,坐稳吏部尚书的位置。
“唉,赵贞吉,都这个时候了,还管这么多干嘛?”
“你只需要安心度过这段时间,等着到时候去浙江,接胡宗宪的班就行了!”
赵贞吉在心中如此劝慰自己,旋即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
“嘶~等等,胡宗宪!”
突然,赵贞吉整个人似有明悟,一股醍醐灌顶的感觉充斥着他的身心。
旋即,只见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原本拿在手上的茶杯也因为脱力,就这么摔落在地,化作无数的陶瓷碎片。
门外的侍卫,在听见房间内传来的动静后,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冲进房间查看情况。
而他们见到的,只是一脸平静的赵贞吉,以及散落在地上的陶瓷碎片。
赵贞吉将目光从这群侍卫身上一一扫过,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
“我没事,你们可以出去了!”
“是,大人!”
待那些侍卫离去以后,只见赵贞吉将目光收回,此刻,在他的脸上满是笃定的神色。
“我明白了,徐阁老以及吕公公他们之所以会派人,上疏弹劾小阁老严世蕃,则是为了给胡宗宪铺路!”
“要知道,再过一两个月,胡宗宪就将被调遣至京城任职,以他的能力,以及资历,完全可以胜任吏部尚书的工作!”
“而朝中有资格,能够让徐阁老以及吕公公同时俯首听命的人,只有陛下一个!”
赵贞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同时,一直以来,芸绕在脑海中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难怪我动用在朝中的所有关系,也没有查出半点蛛丝马迹,原来这一切都是陛下在背后谋划啊!”
但很快,赵贞吉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恐慌之色,只见其回过神来,无声自语道。
“不好,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陛下那边会不会……”
赵贞吉如此想着,猛地迈开脚步,向着督察院值房走去。
待赵贞吉来到督察院值房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上疏弹劾严世蕃的奏疏,已经被那些督察院的官员,单独堆放至一个角落,不仅如此,还有督察院官员,正源源不断地将新送到的弹劾奏疏,往角落里面堆。
很快,便有眼尖的官员,发现了站在值房门口的赵贞吉,连忙起身,向其恭敬行礼道。
“见过大人!”
赵贞吉闻言,只是向来人略微颔首,旋即用手指向角落中,那堆积的一人多高的弹劾奏疏,出言吩咐道。
“去给本官拿几封奏疏过来,待会儿有大用处!”
“是……是大人!”
尽管值房内的众多官吏,都不太明白,赵贞吉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但还是有官吏上前,从那堆积的一人多高的弹劾奏疏中,抽出来了几封,并恭敬递交到了赵贞吉的手中。
赵贞吉从来人的手中,接过弹劾奏疏,并将其翻开,待其仔细浏览了一遍其中的内容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嗯,不错,就这几封了!”
赵贞吉说完,便将那几封弹劾奏疏收好,迈步离开了值房。
待赵贞吉离开以后,值房内的诸多官吏,纷纷就此事,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回事,大人先前不是说,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先暂停处理那些与小阁老有关的弹劾奏疏吗?”
“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
……
赵贞吉在从督察院离开以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内阁的方向赶去,此刻,在他的脸上,满是急切之色。
按照先前的构想来看,倘若这背后的一切,都是由陛下亲手策划的话,那么他先前刻意拖延的行径,说不定已经惹怒陛下了!
而不久前到访督察院的冯保,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给自己带一句话那么简单,而是在给自己下最后通牒!
“该死,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想到!”
赵贞吉在如此抱怨了一句后,旋即加快了脚步。
很快,赵贞吉便赶到了内阁,但出乎意料的是,此刻,内阁中并没有人。
赵贞吉在向胥吏打听以后,方才得知,不久前,内阁的五人都跟着陛下,一同去往兵器司那边了。
在从胥吏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赵贞吉无奈,只得在安心原地等候。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当赵贞吉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从远处看见了严嵩等人的身影。
与此同时,众人也发现了在内阁外等候的赵贞吉。
高拱看着远处的赵贞吉,脸上顿时浮现出疑惑之色,转而开口道。
“咦,那不是赵贞吉吗,他来内阁干什么?”
“是啊,这个赵贞吉不在督察院待着,三天两头往内阁这边跑!”
在高拱之后,一旁的张居正也紧跟着应和道。
而徐阶在看见远处的赵贞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