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三月份。
寒冷的冬天已经悄然过去,原本处于沉睡中的树木也逐渐苏醒,绽放出新绿的芽叶。
蓟州,总督府内。
此时,大厅内,蓟辽总督杨选正在跟兵部左尚书杨博,以及众多高级将领一起,商讨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作为这场会议的组织者,杨选自然坐于主位,纵使已经竭力压制了,但此时的杨选,仍旧难掩心中的激动之色。
就在不久前,朝廷正式任命杨选作为征虏大将军,负责统帅朝廷大军,而戚继光、俞大猷则被任命为副将,负责从旁协助。
在抽调九边边军,以及卫所精锐的同时,相应的粮饷军械,以及辎重粮草等等,也在有条不紊地运输当中。
杨选的心里十分清楚,倘若这一仗打胜了,那么自己将为大明扫除最后的障碍,立下不世之功劳。
到时候,自己的名字,将会被铭刻进史书里,被后世之人所传颂。
房间内,只见杨选将目光从面前横亘着的舆图上收回,紧接着看向在场的诸多高级将领,朗声道:“诸位,在这之前,朝廷已经下发了通告,说是土默特部的俺答汗,有大举进犯我大明边疆的迹象!”
“朝廷让各个卫所严加防范,有任何消息立刻禀报,另外,等到朝廷的辎重、粮草,以及抽调的九边边军尽皆到位以后,咱们便挥师北上,一举扫平鞑靼!”
“是,将军!”
杨选的话音刚落,房间内的诸多将领,尽皆从座椅上起身,神色狂热地应声道。
对于这些将领们来说,只要开战,就意味着,有无数的功劳可以捞,到时候也能够更进一步。
在这之后,只见杨选环视一圈,抬起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众人坐下。
待众人坐下以后,只见杨选将目光收回,紧跟着继续道。
“这一仗,朝廷预计动用二十六万大军,其中,蓟州这边八万大军,还从各镇抽调了十五万大军,戚继光、俞大猷那边负责统帅两万五千余名士卒,其中还有一万八千余名车营部队。”
“不仅如此,成国公还将亲率神机营,随大军一同参战!”
待杨选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成国公也要随大军一同参战的消息后,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众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毕竟,那可是成国公啊,是大明最为顶级的宗室、勋贵,是世卿世禄,与国同休的存在。
而现如今,这位尊贵异常的成国公,却要跟他们一起上战场!
随后,只见一名将领从座椅上起身,看向杨选所在的方向,鼓起勇气,出言询问道:“将……将军,您刚刚说的,到时候成国公也要一同参战的消息,是真的吗?”
杨选闻言,颇为淡然地瞥了那位将领一眼,点了点头,沉声应道:“嗯,这是自然!”
眼见成国公将要参战的消息,得到了杨选这位征虏大将军的亲口承认,众人脸上的惊骇之色更甚。
“话说成国公率军参战干什么?”
此刻,这便是在场的诸多将领心中,挥之不去的一个疑惑。
而杨选也没有替他们解答疑惑的意思,而是将目光收回,继续宣布起了相关的部署。
后来,眼见这场会议,已经临近尾声,只见杨选将目光分别从在场的诸多将领身上一一扫视而过,沉声道。
“大战将至,你们下去各自整备士卒,万不可懈怠,都听明白了吗?”
“是,将军!”
杨选的话音刚落,只见在场的诸多将领,陆续从座椅上起身,俯下身体,异口同声地应声道。
……
待那些将领陆续离去以后,大厅内就只剩下了蓟辽总督杨选,以及兵部左尚书杨博两个人。
在这之后,只见杨选看向杨博所在的方向,一脸担忧地询问道:“惟约兄,依你看,朝廷为何要派成国公参战啊?”
杨博听闻此话,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转而开口道:“唉,以公兄,这朝堂上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能够参与的!”
杨博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咱们只需要专注于眼下即可!”
杨选在听完杨博这番话后,也是点了点头,出言应和道:“惟约兄说得没错,咱们确实不该过多涉及,朝堂上的事情!”
眼见杨选听进去了自己的劝戒,杨博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杨博看来,自从杨选击败前来进犯大明的三万鞑靼大军,并生擒土买罕以后,整个人就逐渐变得居功自傲,且目中无人,听不进去意见。
而这样的情况,在杨选率军协助土买罕平定了察哈尔部的叛乱以后,变得更为严重。
虽然杨博也曾就此出言劝诫过,但收效甚微,因为每次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杨选就会刻意回避,并顺带着转移话题。
想到这里,杨博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忧虑之色,在他看来,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的性格,对于一个主帅来说,是致命的。
随后,只见杨博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一脸郑重地看向杨选所在的方向,沉声道:“以公兄!”
待话音落
下,只见杨选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看向杨博所在的方向,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出言询问道:“惟约兄,有什么事吗?”
杨博将杨选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在沉吟片刻后,紧跟着开口道:“以公兄,难道你就不觉得,自己有些变了吗?”
“变得居功自傲,目中无人,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我大明的征虏大将军,你手上握着的,是我大明二十六万精锐的性命!”
杨博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陡然间加重了语气,
杨选见杨博毫不留情,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愠怒之色,当即怒目而视。
而杨博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只是用平静的声音,继续述说道:“以公兄,咱俩一同共事这么多年了,你不妨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从你协助土买罕平定了察哈尔部的叛乱以后,脾气是不是变得愈发暴躁了……”
在杨博的叙述之下,杨选也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客观地剖析自己的内心。
渐渐地,杨选的额头上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因为他发现,事实的确如同杨博所说的那样,自己开始变得居功自傲且目中无人。
同时,杨选也察觉到了杨博的良苦用心,杨博是真的把他当作至交好友,才会直言敢谏,说出这样一番不中听的话的。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见杨选回过神来,看向杨博所在的方向,面露羞愧之色,一脸诚恳地说道:“常言道,忠言逆耳,今天我杨选算是见识到了!”
“惟约兄,多谢你站出来提醒我,不然的话,恐铸成大错啊!”
杨博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摆了摆手,转而开口道:“无妨,以公兄,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岂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你铸成大错?”
“要知道朝廷这次抽调九边边军,目的便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消灭俺答汗,以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杨选闻言,对此也是颇为认同,点了点头,出言感慨道:“是啊,朝廷这次,可是动真格的!”
……
另一边,紫禁城,内阁。
随着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内阁这边也变得分外忙碌,一道道命令,如同雪花一般,经由内阁这个大明的中枢部门,下发至六部,然后再由六部一件件地进行落实。
由于朝廷这次动用的兵力,远超以往,因此,中间繁杂的人事任命,以及辎重粮草的调动,已经让内阁的众人精疲力竭。
内阁之中,只见严嵩将手上那封处理完毕的奏疏放至一旁,转过身来,看向徐阶所在的方向,出言确认道:“徐阁老,目前户部那边,有关辎重粮草的调运,一切正常吧?”
徐阶听闻严嵩此话,点了点头,出言应和道:“严阁老不必担忧,军械、粮草方面,户部这边已经在抓紧调运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商队也在帮着一起调运!”
在从徐阶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只见严嵩点了点头,整个人也逐渐放松下来。
在这之后,只见其端起桌上泡有枸杞水的茶杯,轻啜一口,面向众人,出言安慰道:“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一旁的徐阶听闻严嵩此话,不动声色地瞥了严嵩一眼,暗自抱怨道:“这个严嵩,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此时,徐阶的眼中布满血丝,整个人的精神也显得十分萎靡,他已经连续两天没怎么合过眼了。
户部这边负责的是,二十六万大军所需的辎重粮草,而这个担子,全都压在了徐阶这位户部尚书的身上
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徐阶这位户部尚书来做决定。
最近一段时间,户部整个部门,都处于高负荷运转当中,从上到下各级官吏,像徐阶这样,两天没合眼的人,大有人在。
就在这时,只见不远处的张居正,也将手上那封处理完毕的奏疏放至一旁,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尽管张居正是整个内阁中,最为年轻的一位,但他的精神面貌,也比徐阶好不到哪去。
毕竟,兵部这边可是需要调遣二十六万大军,其中有十五万军队,都是从九边重镇里抽调出来的,负责统帅的将领脾气秉性各不相同。
在调遣时,应考虑多方面的因素,尽量做到人尽其才,避免冲突,也正因为如此,张居正方才会显得心力憔悴。
就在这时,从内阁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只见一名胥吏快步走进了内阁。
那名胥吏在进入内阁以后,便下意识地看向严嵩、徐阶所在的方向。
紧接着,只见那名胥吏将置于袖中的书信取出,并高高举过头顶,沉声禀报道:“禀阁老,先前朝廷派去察哈尔部的使者,遣人送来了这封书信!”
此话一出,瞬间吸引了内阁众人的注意力,旋即,只见严嵩将目光从那名胥吏的身上扫视而过,沉声吩咐道:“把书信拿过来!”
“是,严阁老!”
在接过书信以后,严嵩当即将其拆开,事无巨细地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见严嵩将手上的书信放至一旁,抚了抚胡须,脸上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