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哭，姜念赶紧背过身去哄他，顾良听着清脆的啼哭声，落寞地垂下眼皮，道：“那卑职先去换衣裳。”
顾良离开后，珩儿这张大的小嘴才终于舍得闭上，姜念松了口气，无奈地戳了戳他的小脸蛋，哭笑不得道：“你呀，真是不让我省心。”
姜念去了太乐署，两个宫女合力将箜篌搬了出来，上面蒙了层布，倒也没落上灰尘，只是看着略微有些陈旧。
宫女解释道：“因为宫中鲜少有人会弹箜篌，就一直搁置了，没想到娘娘竟然会……”
姜念诚实道：“本宫真的只会一点。”
不过，有了上次那惊人的一舞，无论姜念说什么，她们都自动归结为太谦虚了。
太乐署内，会弹箜篌有三人，但技术精湛，能教导姜念的，只有一位年纪较大的姑姑。
姜念丝毫没有身为娘娘的架子，一撩衣袖，坐在箜篌面前，几乎要高过她的头顶，她试探地拨了一根弦，独属于箜篌那样空灵幽远的声音传了出来。
她十分满意，干脆把两只老虎的调调弹了出来，听得一旁的姑姑是又惊又奇。
她讪讪一笑，岔开了话题：“若是弹这箜篌，姑姑觉得，本宫到时穿带有宽大衣袖的衣裙是不是更好看些？”
姑姑想象了一下，美人侧坐一旁，衣袖精致华丽，轻轻抬高，展现在众人面前，纤纤十指信手拨弄琴弦，的确是个极美的景。
她连连夸赞：“娘娘巧思，奴婢觉得可行！”
姜念嗯了一声，专心于学习。
这箜篌的弹法与古筝不同，她打算弹一曲《西洲曲》。
这首曲子，诉说的是绵绵情意，有关爱情的坚守。
姑姑沉吟片刻，这曲子虽好，只是旋律极难，若姜念灵通些，学得快，倒也能弹得极好。
……
与此同时，凤华宫内。
石太傅闭着眼睛，瘦削苍老的身躯坐得笔直，对面是裴景宸。
石太傅的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书，他并未睁眼去看，只是时不时念出一句诗词来，裴景宸听到后，略一思索，立马低头去写。
墨水在纸上的沙沙声停下，石太傅这才会继续开口说。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裴景宸顺利通过了石太傅的初次考核。
说是考核，实际上只是石太傅根据自己的规矩为皇子定下的学习合格的测试。
若是能答对八成及以上，自然算通过。
石太傅年纪大，教导过不止一位皇子，在众人心中，视他为学识最为渊博的老师。
就连裴珺也承认石太傅的渊博学识，因此，若是裴景宸能通过第二轮测试，于众人而言，其中寓意自然深重。
皇后要旁人都知道，中宫之子，并非只是空有嫡长子的名头，他的才华、他的聪颖，都是随了裴珺的。
这第一次考核通过，放松下来的同时，裴景宸不免觉得饥肠辘辘，石太傅一向严肃古板的面容也难得柔和了下来，看向裴景宸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欣慰：“大皇子饿了，快去用膳吧。”
他起身小跑，以往这个时辰，御膳房还没送饭菜过来，兴许是自己太紧张的缘故，饿得也早了，皇后往前走着，就被裴景宸撞个正着。
她的身影略微摇晃一下，被吓了一跳，哎呦一声，裴景宸一看是母后，立马跪下认错：“儿臣有罪，不小心冲撞了母后。”
皇后看清了这身影，松了口气，道：“原来是宸儿，如此着急，是有什么事？”
裴景宸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又觉得，自己是母后的儿子，说自己饿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于是实话实说道：“儿臣有些饿了，想跑去殿内看看有没有点心吃。”
一旁的金蕊听到这话，心软了一瞬，弯着腰说：“自然是有的，奴婢带着大皇子去吃。”
“等等。”
皇后冷硬的声音响起，两人皆是一愣，就看见皇后面色略有些不好：“之前让你背的论语，你可还记得其中的一句话？”
裴景宸缩了缩脖子，怯生生道：“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还没等裴景宸再背下去，皇后瞪了他一眼，道：“不过是有些饥饿罢了，忍耐片刻又何妨，你这样横冲直撞，有失礼仪，被别人瞧见了也不嫌丢人！”
“你这样就算好学了吗？用午膳的时辰未到，就差半个时辰你都忍不了，将来又能成什么大器。”
金蕊听到皇后训的这一番话，默默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她都替大皇子感到委屈。
孩子饿了，想提前吃点东西垫一下，更何况一个上午都在用功，这种时候还要被训，换成旁人，只怕都要委屈死了。
大皇子没有抬头，似乎有些麻木了，闻言道：“儿臣知错，今早儿臣过了石太傅的第一次考核，儿臣……”
“不过是第一次，但凡好学勤快些的，都能过，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宸儿，你也知道父皇的生辰即将到了，再不拿出足够优秀的成绩，你的父皇又怎会高兴？”
裴景宸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
“你的字练得不错，只是还需要精进，若这次能写出更好的字送给你父皇，他定然十分欣慰，你是嫡长子，与别的孩子都不同！”
裴景宸因为经常练字，执笔时的中指上已经磨了一层茧，他听到母后这样说，感到沉重的压力。
他觉得自己短期内的字就练成这样了，奈何母后还是不满意。
皇后继续道：
“你不是饿了？母后特意嘱咐御膳房的人做了生磨核桃露和枣仁核桃，还有核桃酥呢，马上就送来了，你乖一些，一会儿用膳多吃点。”
前面皇后说的一大串话，裴景宸都能默默承受，可一听到今日午膳的饭菜，委屈终于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母后，您不是知道吗？儿臣不喜欢吃核桃。”
皇后啧了一声，道：“母后知道啊，所以这不是特意让人做成核桃露什么的，变着花样做给你吃，你反倒不高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