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他们齐齐转过脸。
那是一张张无比熟悉的脸孔，半个小时前这些面孔还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但此时，这些面孔却十分死板，双目无神，泛着死寂，根本不像是活人。
他们直勾勾地盯着黎明几人。
视线冰冷且带着窥视！
黎明悚然一惊。
这视线太熟悉了！
进村时，他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视线跟这一模一样。
那时候的视线就是他们？
黎明心中有些难以接受。
此时，村民们僵硬地抽动嘴角，嘴巴张开，异口同声道：
“送葬启，活人灭。”
苍老年轻的声音混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黎明脊背生寒，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熟悉的活人，而是一群诡气森森的死人。
他的视线越过挡在面前的花圈，看向离他最近的老人。
那是从小就经常拿糖逗他的赵大伯。
他白胖的脸仿佛被冻住一般僵硬，两颊上更是浮现出数块黑色尸斑。
这时，就算黎明心底再抗拒，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熟悉的亲人长辈，不是活人，而是早就死去的尸体。
黎明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他一退，后面的村民便前进一步，逼他回到原位。
“回去吧，你的位置在那。”
声音落下的瞬间，一双双冰冷刺骨的手臂伸出，朝着黎明的后背抓去，要将他带回棺材旁。
黎明灵活地躲过那些手臂，拽着程博就想脱离队伍。
“不……我走不了……你快逃……”
程博疯狂摇头，他也想跟着黎明离开，但他的双脚似乎被钉在了地上，根本挪不开步子。
黎明左眼血色加重，他掏出桃木剑，朝着程博的双腿斩去！
“呲啦——”
剑身擦过程博的裤腿，如滚烫油锅中溅入冷水的声音响起。
程博顿觉双腿一轻，感觉双腿像是卸下了几十斤的重物。
“太好了，我能动了！！”
程博喜不自胜，他没有急着逃走，反而是朝着程爸程妈跑去。
黎明跟在他身后，身形如蛇一般，躲闪着朝他抓来的数条手臂。
绝对理智让黎明知道反击是最好的方法，但他面对熟悉的面孔时，却觉得手中的桃木剑仿佛有万钧重。
他们刚来到程爸程妈身边，就被扑上来的村民团团围住。
人太多了！
他们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程博和黎明牢牢地包围在里面，并且还在不断前进，缩小两人的空间。
无数双手臂朝着两人抓来。
身体能活动的空间太小，黎明连转个身子都困难，入目皆是一双双或年轻或爬满皱纹的冰冷手掌。
阴冷刺骨的寒气弥漫在两人周围。
“不能在这样下去，活人比死人更重要！”
黎明狠狠地咬紧牙关，在心里催眠自己。
难过不舍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坚定冷漠，绝对理智下，黎明举起了手中的桃木剑。
“唰唰——”
每次桃木剑挥动，地上都会多出几双残肢断臂。
黎明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人的脸，他无情地挥动着手里的桃木剑。
凡是靠近他的手臂，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斩断。
浓郁的腐臭味从手臂断口处溢出，那是尸体腐烂许久才有的味道，黏腻的黑血不停地往外冒，将地面染成了黑红色。
短短几秒时间，黎明就挥动了数次。
他的手臂发酸，眼睛也十分酸涩。
但饶是这样，他身边的手臂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密密麻麻地手臂将周围的空间完全挤压，完全遮盖了黎明的视野。
“怎么会这么多！”
黎明心中惊疑。
送葬的队伍只有二三十个人，就算是全都来围攻他，最多也才二三十双手臂。
但他刚刚起码挥动了数十次，剑气凌厉，每次都能斩断一双手臂！
但包围他的手臂没有丝毫减少，而且反而越来越多！
发觉不对，他分出一丝心神观察四周。
这一看，他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借助身高优势，黎明看见了包围圈外，一个接着一个的尸体从旁边的黑暗树林中走出。
它们动作僵硬，速度不慢地加入这条送葬队伍。
前仆后继地加入包围黎明的队伍中。
“怎么会……”
黎明双眼瞪大，心中生出恐惧。
这山林中不知埋葬多少尸体，不止有本村人的尸体，还有很多外地人杀人抛尸，掩埋在山林里面！
甚至还有专门的自杀人群，成群结队选择进入密林自杀。
他小时候还听爷爷说过，最早
之前，这密林深处，还有个古时留下的万人尸坑！
黎明心底一阵阵发毛，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和这些永远不知疲倦劳累的死尸手臂不同，他是个身体素质极为普通的活人！
人力终有穷尽时！
很快，他就感到力不从心，桃木剑挥动的动作慢了不少。
“嘶！”
黎明肩膀一阵剧痛，转头一看，这才发现一双指甲尖锐的手臂牢牢地插进自己肩膀。
这双手臂仿佛是一个信号。
越来越多的手臂抓住了黎明的手臂，后背，大腿。
渐渐地，黎明握不住手中的桃木剑。
无数双手臂抓住了他，冰冷刺骨的寒冷席卷他的全身，黎明被尸群淹没……
预想中的机械提示音没有响起。
黎明疑惑地看着将自己牢牢抓住的死尸们。
刺骨的阴寒从它们的手臂中渗入黎明身体，太过寒冷，反而减弱了之前被指甲洞穿的疼痛。
“归位！”
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忽地响起。
原本抓着黎明一动不动的尸体开始动了。
它们抬着黎明，朝着队伍后面走去。
黎明被数双手臂抬着，视线越过了尸体头顶。
他看见了刚刚说话的那人。
不，也许它现在不能称作为人？
佝偻着背，杵着拐杖，行动间颤颤巍巍，仿佛下一秒就要嗝屁的老人伫立在送葬队伍一侧。
正是之前说黎明不该回来的老太婆。
黎明不知道她的年纪，从他有记事以来，对方就是现在这幅模样，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但十几年过去，对方还是这幅样子。
她没有亲人和儿女，但村子里的人很尊重她，村子里所有的小孩都统一称呼她为——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