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警局大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停车场内,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纤瘦的身影走了出来。
苏萌。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血丝。显然,这个不眠之夜,给了她太多的创伤。但在疲惫之外,那双眼中,却多了一丝坚定。
那是经历生死洗礼后的成长,那是触碰真相后的勇气。
苏萌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进警局大门。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在将她推向那个至关重要的时刻。
推开办公室的门,宋警官正埋头案卷。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愕然对上苏萌的视线。
"苏萌?你怎么......"宋警官讶异地睁大眼睛,不明所以。
"宋sir,我们谈谈。"苏萌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得几乎陌生。
宋警官微微皱眉,似乎从苏萌的神情中读出了什么。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件,朝苏萌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好,你说。"
苏萌在宋警官对面坐下,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让她无比信任的眼睛,此刻却如谜团般晦暗不明。
"宋sir,五年前的'凤凰行动',您......还记得吗?"
话音刚落,苏萌清晰地看到,宋警官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的身体,也瞬间绷紧,如临大敌。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苏萌的心跳,似乎都能清晰可闻。
"你......你从哪里听说的?"良久,宋警官才艰涩地开口,声音嘶哑。
苏萌苦笑一声,从包里掏出那个银色的U盘,轻轻放在桌上。
"这里面,有当年行动的所有资料。包括......"她顿了顿,眼眶莫名有些发热。"包括我父亲牺牲的真相。"
"你都......知道了?"宋警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的,我都知道了。"苏萌紧紧攥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知道了,当年是您......亲手将卧底名单交给了董事长。也正是因为这份名单,我父亲,还有无数同僚,才惨死在黑帮的枪口下!"
"不......不是这样的......"宋警官剧烈地摇头,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苏萌,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哪里不简单?"苏萌悲愤地拍案而起,泪水夺眶而出。"黑与白,正与邪,不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吗?五年了,宋sir,这五年,你就是靠背叛我父亲的鲜血,过着逍遥?外的日子吗?!"
"够了!"宋警官也腾地站起,一拳砸在桌上。"我从来......从来都不想那样!"
"那你倒是解释啊!"苏萌哽咽道。"董事长掌握了你的什么把柄?你做了什么,要让他如此大费周章去要挟你?!"
宋警官怔住了。他瘫坐回椅子上,整个人似乎苍老了十岁。
"把柄......是啊,把柄......"他自嘲般笑了,眼中满是苦涩。"董事长确实掌握了我的一个把柄。一个......足以毁掉我一切的把柄。"
苏萌的心,猛地揪紧。"所以,资料上说的都是真的?多年前,你真的......私刑伤人?"
宋警官闭上眼睛,似乎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半晌,他才幽幽叹息:"那是我入警校前,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我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母亲改嫁后,就把我托付给了一个远房亲戚。那个亲戚,表面上对我百般呵护,可背地里......"宋警官的声音,几不可闻。"他虐待我,侮辱我,逼我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事......"
苏萌倒吸一口凉气,心如刀割。她从没想过,那个一向正直刚毅的宋警官,竟然有过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宋警官紧紧攥拳,指节发白。"我用铁棍狠狠地打了他,打得他半死不活。然后,我就逃了,逃得远远的......"
"后来我辗转来到这座城市,改名换姓,考进了警校。我发誓,要用一生来赎罪,要用余生捍卫正义......"
"可是,罪恶的阴影,永远都在。它如影随形,如梦魇般纠缠着我......"宋警官的泪,簌簌落下。"五年前,董事长找到了我,掌握了我的过去。他以此要挟我,逼我就范......"
"我本不想屈服的。可他威胁说,要是我不照做,就把真相公之于众,叫我身败名裂......"宋警官哽咽道。"苏萌,你能理解吗?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我多年的心血,都会毁于一旦啊!"
"所以,你就......"泪水,夺眶而出。苏萌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父亲和同僚去送死?！你就这样......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宋警官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天知道,这些年,我有多少个不眠之夜!我恨不得以死谢罪,可我......我连去地狱的勇气都没有啊!"
办公室内,回荡着两人的抽泣。一时间,悲伤似乎将整个空间淹没。
良久,苏萌擦干眼泪,颤巍巍地站起身。她望着宋警官苍老的脸,目光复杂难言。
"宋sir,这些年,你就是带着这样的罪恶感......活着的吗?"
宋警官默默点头,眼中尽是绝望。
"我明白你的痛苦。"苏萌哽咽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父亲?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生命?"
宋警官无言以对,只能低下头,任由泪水滑落。
"我原谅你。"苏萌的声音,轻如蚊呐。"不是因为你值得原谅,而是因为......我不想再恨下去了。"
宋警官怔怔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苏萌。
"这个案子,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苏萌深吸一口气,语气恢复了几分坚定。"宋sir,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要找到真正的凶手,要还父亲一个公道。"
"这.....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宋警官红着眼眶,颤声道。"苏萌,谢谢你......谢谢你肯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苏萌苦笑一声,转身离去。她的脚步依旧沉重,可心中,却莫名轻松了许多。
是啊,人生在世,谁又能无过?与其纠结于一个人的过错,不如努力寻找改过的方向。
宋警官的故事,让苏萌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坎。而那些伤痕,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往往才是困住一个灵魂的枷锁。
她想起江逸。想起他的欲言又止,想起他的支支吾吾。或许,他背负的秘密,也如宋警官一般难以启齿吧。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苏萌使劲摇摇头,将那些情绪抛诸脑后。现在,还不是时候。真相大白之前,一切都要先放下。
拨通电话,苏萌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无比坚定。
"王局,我有重要线索了。麻烦您,召集所有相关人员开个会。对,包括宋警官,还有......"
她顿了顿,咬牙切齿地说。
"还有黎女士。我们......必须当面对质。"
挂断电话,苏萌仰头望向窗外。天空碧蓝如洗,一如她此刻明净的心。
真相,终于触手可及了。冥冥中,父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也在微笑吧。
脚下的路,还很长。前方的迷雾,依旧重重。但苏萌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因为这一次,她身边有战友,有后盾。更重要的是,她有了直面真相的勇气,有了放下仇恨的宽广。
这场爱恨纠葛的迷局,这曲扑朔迷离的悬疑,终将在携手并肩中,渐渐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而那些隐藏在面具背后的人心,那些埋藏在冰山之下的秘密,也终会在坦诚与宽恕中,慢慢化解冰释。
淡淡的阳光洒进办公室,将苏萌的侧影拉得很长。那抹身影,单薄却坚强,象征着一个女孩的蜕变,象征着一个灵魂的新生。
窗外,麻雀在枝头雀跃。它们欢快的鸣叫声,像是在齐声歌颂:自由与救赎的曙光,就在前方,那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里。
苏萌走出警局大门,脚步轻快了许多。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几分疲惫。
掏出手机,她开始飞快地编辑短信。第一条,是发给王局的:
"王局,麻烦尽快安排会议,通知宋警官和黎女士。我这里有一些新的线索,可能对案件很重要。"
第二条,是发给江逸的。苏萌的手指,在屏幕上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把这条发出:
"阿逸,对不起。之前我太冲动了,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案子还在调查中,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还有......照顾好自己。"
发完短信,苏萌长舒一口气。胸中积郁多日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抬头望去,天空湛蓝如洗,一如她此刻明澈的心。经历这么多大风大浪,她才明白,原来人的内心,是可以被伤害,但永远不会被击垮的。
只要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只要脚下的路还在延伸,一切都不算结束。
宋警官的故事,江逸的秘密,还有这个案件背后的重重迷雾,都在等着她去一一揭开,去一一直面。
这是一场硬仗,注定充满荆棘。但苏萌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为在真相的尽头,在那些纠葛的背后,一定有一片属于正义的净土,在向她招手。
而她,也终于凝聚起了踏上这片净土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