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范家主母女和王权正侧而坐,范家主率先打开话头,道:“当日,我见公子与住在高家的孙年春似是相识?”
王权摆了下手,道:“谈不上相识,说过几句话,算是点头之交”。
“这我便放心了”,范家主好像松了口气,王权一听就知其中必有缘故,问道:“莫非此人出了什么事?”。
“公子说对了”,范家主点了点头,道:“城中,周家药房大掌柜周庚,他的小女周艳珍也是今年入道的人之一,想必公子也见过。”。
王权几乎是立马想到,那哄骗范青玲符箓的年轻女子,问道:“可是买下汪家四块玉砖的女子?”。
“正是此女”,范家主有些感叹,道:“周家,也仅次于我四家,此女制药天赋极高,又深得周庚喜爱,本是周家药房下一任掌柜”。
“可却一心只想入山修道,上月还闹出不小的笑话才让周庚同意,也是没想到,此女竟真的一举登上玉台了”。
王权心想,如果范家主知道此女之所以如此轻易登台,是因为爱女青玲的免试符箓被此女骗走了,不知是否会去找周家理论。
“因为周庚长子二子都没资质修道,这结果也让周庚喜忧参半,喜是周家也不是无人,忧的却是与我之愁一般”。
王权了然,这周庚也是深爱小女之人,担心小女上了山后受了欺负。
“本来周庚看女儿在汪家那边,想着去跟汪家走访一番,可谁知,还没动身,孙年春找上门说要迎娶自家女儿”。
这让他眉头一挑,没想到颇重情义,看上去彬彬有礼的孙年春,在正等时候还有心思做这等事。
看出他的疑惑,范家主呵呵一笑,声音低了一度,道:“他人不知缘由,周庚又岂会不知?猜到这定是自家女儿用迷汉香惹的祸”。
“这迷汉香便是此女自己配置的,上月便是用此香,竟然让郭道长的一个侍从,疯狂地迷恋上了她”。
王权释然,原来是用迷药,此女让孙年春迷上她,无非是想,上了山后,可以得到孙年春的帮衬,总好过孤单一人。
范家主还在叙述此事,只是带了些自己的猜想,道:“而在昨日,周庚竟直接将爱女嫁给了孙年春,我认为,这与公子认下青玲之事相同,毕竟那孙年春同样也是登上玉台之人”。
这个说辞王权是认同的,周孙二人如今已成夫妻,虽然仓促,但礼仪已成。
现在众人皆知,上路时,便可同坐一驾,作为父亲的周庚或许有些不愿,但为了女儿能有个人帮衬还是会同意的。
王权见范家主虽止住了话头,但依然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笑了笑,道:“范家主,如今已是一家,有何话但说无妨”。
范家主斟酌一番言辞,开口道:“我之意是,保险起见,公子还是不要与孙年春有所往来了,周艳珍会否对公子用那迷汉香,属实难以预料”。
“那便依范家主之意吧”。
答应范家主是为了以安其心,他如今迈过‘过阴关’,无限情欲时刻伴在身边,但却干扰不得思绪分毫,便是再迷人的香,又能奈他如何?
范家主点头称谢,这等让别人与他人决断之事,无论是不是一家人,说出来都难免有些强人所难之嫌。
应是上了大路,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但颠簸却少了不少,车厢内也安静下来,知道大难将至的范家主,一路上都紧紧攥着范青玲的小手。
范青玲今日的穿着显然是范家主所为,往日里锦罗玉衣,金装素裹,活脱脱一个小公主的模样。
今日却素雅紧致,手上头上也没了饰品,如果不是皮肤白皙很是细嫩,真可当做一位普通百姓家的小姑娘。
这般打扮,平平无奇毫不惹眼,范家主的打算应是让范青玲作为一个寻常平民的身份,在问灵山中不求入高士法眼,只求平平安安。
但王权知道,以范青玲的根骨资质,即便再是遮掩,一旦修行起来,难免不被人注意。
不到半个时辰,速度慢了下来,王权掀开帘子,发现已能看到远处写着‘点苍城’的城门。
城门前有十一辆马车前后一字排开,每辆皆以四条拳头粗细的链条接壤。
车厢左右有骑跨着马匹的家将,个个披甲戴盔手持利器,或两三人,或站有四五人,俨然是一队戒备森严的车队。
范家主偏头看到窗外,适时解释道:“这些护送车驾共有二十余辆,家将也有近百人,只是从未有过那年可以尽数用到,这些家将本也是每驾配备两人,如今多出的,是要跟去一趟,好混一份薪俸的”。
这等人在哪里都不缺,可即便四家家主心里明白,却也不得不默许这样的行为。
毕竟这份活儿的危险程度也是极高,运数差点就要丧命,如果在薪俸上斤斤计较,恐会落得一个,再无人来护持车队的下场。
郭道长站在车队前方,身形站得笔直,马车在不远处停下,王权与范家主母女一同下车来到郭道长面前。
“既然都到齐了,就上车吧,这就要走了”,郭道长面容严肃,看不出喜怒,说完就让开身子。
范家主却告歉了一声,道:“郭道长,昨日小女玲儿已认王公子为兄长,行了三叩三奉之礼,就让他们同坐一辆吧”。
郭道长眉头微皱,道:“昨日一天时间,为何不提前来说?”。
范家主再次告歉一声,刚想开口,却被王权抢先,拱手一礼,道:“郭道长见谅,昨日因我之故,未能提前去报”。
范家主也想过派遣一人去告诉郭道长,但以她的了解,凭郭道长严厉的性子,没有认亲双方在场证明,其未必会同意。
可王权昨日一天未出,范家主以为是入道日那天一日未睡累了,也不好前去打扰,便想着今日提早前来,好少备一辆车驾。
车队卯时初便要出发,但王权直到寅时才出来,这才导致如此。
郭道长听王权说得干脆,习惯使然本想呵斥一声便算了,但却在后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异样气息,凝眉打量了一番,却又看不出问题。
这却让他口中之言未能说出口,换言道:“如今车厢已经连接妥当,只剩中间一辆和末尾一辆,自己选吧”。
范家主想了想,属意中间那一辆,觉得如果遇到野兽伏击,马匹受惊,末尾车厢被挣断链条,或是锁链连接处的车厢散架,那可就孤立无援了。
自认为也不能私自做主,还是要与王权商量一下,毕竟到时候能保护女儿的就只有他了。
“公子,以你之意呢?”。
王权想都没想便有了决定,道:“我认为应该坐末尾这一辆”。
范家主自然不解,问道:“可是有什么缘由?”。
回应她的是王权理所应当的话语,让范家主脸色一白:“最后一辆,若遇危难,方便弃车走脱”。
这倒不是假话,而是他有自信,凭着身轻力气和手中短刃,在林中杀一条路出去,但现在如此说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不妥不妥,如此一来,岂不是脱离人群,将自身置于未知的危险中了吗?”。范家主连连摆手,很不认同。
王权没有立马反驳,而是低声道了句:“范家主,你且看清中间那辆前后都是谁?”。
范家主不像王权耳聪目明,真的是眼神不好,赶忙叫来身后的女管事,让她赶紧去看一眼。
女管事一路小跑,回来时脸色都不是很好,沉声道:“夫人,前面是汪家的汪成,后面是方家的方鹏”。
范家主心里一惊,低吸了一口气,暗呼侥幸,如果没有王权提醒,以她谨慎的性子,有很大可能会让女儿坐上中间那辆。
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可真是亲手将女儿送入虎口了。
她不由地点了点头,对王权投去感谢的目光,道:“那就听公子的,坐最后那一辆吧”。
她决定一出口,女管事便向后招呼了一声,身后走来几位女子。
每人手中都有不少东西,或吃的糕点酥饼,或休息用的毛毯蚕丝薄被,上了车厢便开始布置。
范家主疾走几步,到了郭道长前,道:“劳烦郭道长久候,小女和王公子就坐最后面这一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