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当然要跑,只不过不是现在。
方宛瑜斟酌片刻,认真道:“刀哥,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丹姐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虽然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别紧张,可还是控制不住的尾音微微有些颤抖。
毕竟,面前这个高出她半个脑袋的男人,是好是坏还尚不可知。
感应到他的目光投过来,她硬着头皮又直接靠近男人几分……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会因为她说的这个“丹姐”而再救她一次。
方宛瑜同他面对面站着,娇艳的脸庞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他睫毛很长,垂目看人时有些深沉,瞳色深得似要将人吸进去。
目光在互相打量,最后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琥珀似的眸子太澄澈,方婉瑜心里这些算盘藏得深不见底。
成奕心里乱糟糟的,还在琢磨面前这个白白净净又漂亮的娇气美人怎么会知道“丹姐”的事情?
莫非,他们以前见过?
忽的,她又开口:“刀哥,麻烦你现在和我去城里扯个结婚证,帮我摆脱姓万的这家骚扰。”
声音又软又甜,可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方宛瑜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如鼓擂,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她的生死都在这个“刀哥”的一念之间。
旋即,她看见男人把搭在藤椅上的外套丢给了自己。
方宛瑜一直都很紧张,现在却是多了几分激动。
不管如何,她至少在这个村子里,没人再敢欺负她了。
翌日,清晨,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竟然看到那个劳改犯成奕破天荒地出门上街了!
像是刚从城里头回来的,身上还提着一袋城里才卖的大白兔奶糖。
成奕还是背心搭配亚麻布裤子,双手插在裤袋里,脚上穿着一双夹脚拖鞋,啪嗒啪嗒的走。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
只是,他背后紧紧很的是竟然是昨天万家喜宴上逃跑的新娘子!
方宛瑜一头乌油油的长发被灵活的编成辫子,然后在发尾扎了一朵粉色的头花。
头花上还缀着两个绒球,别提多俏丽了。
村子里有不少男人是第一次看见城里来的女人,一时间直接激动地吹口哨。
有几个姑娘看得眼睛都发红了,她们虽然心里嫉妒的要死,脸上却一副亲近的表情,凑过来讨好的问,“姐,你这头花从哪儿买的?老好看了……”
“不,不是买的,是刀哥……”她顿了一下,又飞快的道,“不过集市上也有,花样可多了,你们自己去看就好。”
石板铺就的街道,又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太难避免,一不小心踩到碎石板,就会被脏污的水滴溅到小腿上,侵骨的凉。
但是这些并没有阻挡住那些围观群众的“热情”,很快,方宛瑜和成奕的身后就有很多人聚成一团议论纷纷。
有人把万家的大嫂挤出来让她好好看看自己媳妇做了什么丢人现脸的事情,还有些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万大嫂,你家新娘子跑出来了,还不赶紧去追啊!”
“就是就是,你昨天不是还说要是看见新娘子,要甩她巴掌来着?”
“要我来说啊,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婆娘多的是……看样子人家跟了那个劳改犯了,你敢去抢吗?”
“……”
扑哧一声,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不过很快捂住嘴,消失在人群里。
万大嫂处在风口浪尖,臊得脸红,“哼!幸好这个小贱货没嫁到我们万家,不然我们也看不出她的真面目……正好和那个劳改犯配一脸!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这句话她吼得最大声,甚至快整条街的人都听见了。
包括走在前头的成奕和方宛瑜。
反正说几句也不会掉块肉,方宛瑜不动声色,她都懒得和这样的人计较,浪费时间和精力……谁让穷山恶水出刁民呢。
她继续跟在成奕身边往前走去。
万大嫂气不过,嘴也没有个消停的时候,瞅着他们两个人没有过来找茬,料想是他们铁定是怕了。
又呸了一声,声音放大了好几倍,“有了这两货,整个村子的风水都被影响了……要我说,就应该把这个婊子和这条狗赶出这个村子——”
话还没说完,万大嫂立刻感觉到一阵阴风朝她刮过来,下一秒,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脸立刻就麻了,还多出一个巴掌印。
成奕的那双眼睛就像狼一样凶狠狠的,闪烁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怒火,整个人就像一只暴躁的野兽。
现在他旁边的方宛瑜见证了一切事情的发生,他打的时候青筋都暴起来了,可想而知这力道是十分之大。
只是她没有想到,身边这个男人会先一步动手收拾她。
一切发生的太快,万大嫂双手捂住已经发肿的脸,刚要撒泼骂街的时候却被成奕的表情给惊到了。
一股无名的恐惧感从内心深处伸起,她严重怀疑要是自己在吐出半个字,自己的脑袋就会被这个劳改犯给扭了。
她可还不想那么早就死。
甚至,旁边有几个中年妇女都吓哭了,喊万大嫂赶紧跑,别回头。
方宛瑜哼了一声,拉着成奕就要走,她只想太平的在这个村子里度过几年,可不想招惹来太多麻烦。
这时,人群最前头有个男人多了句嘴,“果然是城里来的便宜货。”
成奕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那个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秃顶男人。
匆匆赶来的村长还来不及反应打圆场,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步走到了秃顶男人面前,拽着对方的衣领就将人轻松拎起。
对方一米七五的个子,在他跟前,生生矮了大半个脑袋。
他背对着方宛瑜,清晨的朝阳打在他身上投出一道阴影,方宛瑜看到他锋利的下颚骨延伸出了一条利落的线条。
他的肩颈此时是绷着的,那双看起来很有力的手臂上布满青筋,挺直的脊背孤傲地撑着他高挑的身躯,方宛瑜不用想也知道,他生气了。
“你说…什么?”成奕说这句话的时候咬字很重。
他说话时周身是冷的,眼神里却盛着怒火,在绝对悬殊不可对抗的力量面前,秃顶男人不由得身躯一震。
那村长见情况不妙,踉跄冲上前抓住成奕的手,急道:“你这孩子!别,别冲动!被骂就被骂了,没必要动气,更不值得让你动手啊,孩子,不值得……不值得。”
他说着不值得,用劲将成奕拽紧对方衣领的手掌掰下来,把自个儿的腰杆低了下去。
方宛瑜转身,便听有一个声音认真道:“村长,谁都不该随意口出恶言欺辱别人,也没有人应该平白无故被他人辱骂,没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对还是不对,他刚才那样骂这个女人,就是不对。”
那村长哑口无言。
他没有想到昔日站在村子口疯疯癫癫的四个邋遢汉竟然今天会向着这个劳改犯,竟然还会主动帮人说话。
为首的王麻子屏息忖度一会,回头叫秃顶男人:“你过来!”
“干什么?”
“道歉啊,还能干什么?”
那秃顶男人不经意地看了方宛瑜一眼,眼神中似有波澜。
方宛瑜:“……”
没想到秃顶男人叉腰抽着烟,他心里有气,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我不乐意。”
“不必了。”成奕盯着他,“不是真心真意只为做做样子的道歉,没任何意义。”
最后,村长只能两边都好言相劝一下,便扬起手喊周围的人赶紧散开。
“等会儿,”方宛瑜出声喊住众人,故作玄虚的咳了几声,说道:“趁着大家伙都在,我和大家伙宣布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