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长用兵更多讲究一个出其不意,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并且为了剿灭山贼,做了极其充足的准备。
可见火井令手下,没有弱者。
泉赢能被王道长看中,确实是走了大运。
不然单凭他自己,可能连六龙梁在哪儿都找不到。
就拿刚才王道长派兵爬上黄土梁,忽然间焚毁敌人的投石车,连叶渡都倍感意外。
不由得感慨,不愧是无当飞军,能被天子看中,确实有两把刷子。
只要指挥它的人脑子好使,这仗打的就是漂亮。
不过无当军虽然战斗力彪悍,但这支山贼明显也不是弱者,骤然间投石车被毁,明显惹来了山贼们的愤怒。
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在丛林之中又钻出来百余喽啰兵,对着这群无当军便开始了奋力蚕食。
只见这群无当军士兵战斗力彪悍,以一当十,对着首先冲出来的喽啰兵一顿砍杀。
但喽啰兵就跟不要钱一样,杀完一波,随着号角声响起,又杀出来另外一波。
黄土梁上的无当军一个个露出了骇然之色。
“这怎么打?这不是要命么?杀完一茬还有些下一茬?”
就在这些无当军将士陷入困境之时,混迹在喽啰兵之中的真正高手,骤然间发力,朝着无当军将士杀来。
这些混迹在喽啰兵群中的高手,打得也是一个出其不意。
只见正在奋力山贼的无当军精锐,忽然间被利刃击中身体,鲜血四处狂飙,顷刻间便倒下了半数。
尤其是领队的泉家部曲,更是被直接削掉了脑袋。
“泉衡!”刚刚缓过劲儿来的泉赢直接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其声音之中蕴含的痛苦,远甚于中箭之苦。
泉衡是自己奶娘的唯一子嗣,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习武,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的部曲,其实两个人的情义,比寻常兄弟来的都要亲近。
“公子,仗打到这个份上,坚持已经没有意义了,咱们赶紧撤吧。”另外一个部曲见泉赢骤然间身死,心中也无比悲痛,拉着泉赢的手臂,也越发的焦急。
真的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泉赢所带来的兵士,密密麻麻的倒下,至于那些公子哥所带来的部曲,表现得更加不堪。
至于跟随队伍而来的青壮,则直接吓傻了。
他们只是被钱财所雇佣,可不是来卖命的。
至于郑副使带来的守捉兵,跑的更是比兔子都快,这些人明显是受过专业的训练,打架的时候颇为凶狠,跑路的时候,也是脚底抹油。
最关键的是,这群人跑出了一段距离之后,竟然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观望。
意图非常明显,如果时机不对,他们就加速逃窜。
如果双方打了个半斤八两,他们就来个渔翁得利。
至于支援无当军,那肯定是不会支援的。
“泉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赶紧走吧。”
苏公子等人,见泉赢中了一箭,竟然依然可以勉力起身,便一个个恭维过来。
不过看样子,显然是对战争的凶狠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此时吓得一个个在不停地打颤。
对于这群整天骄奢淫逸的公子哥来说,刚才王道长和何彦彼此之间的列队交锋就已经够刺激了,至于其他关于战场的理解,都来源于书本,如今亲眼所见,感觉这真的是尸山血海,比传说中的地狱都要恐怖万分。
如若不是担忧泉家事后报复,他们早就跑到上下去了。
当然,这些人之中表现还算是比较勉强的便是苏公子了。
他正色道,“泉公子,眼下这种情况,我想您看的很清楚,输是必然的了,这群山贼之恐怖,闻所未闻,您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弥补。
您若是强行想做些什么,怕是所有的兵士都要死在这里,到时候不仅没有了弥补的可能,辽西泉家都要因此受到牵连。”
泉赢闻言,面色一沉,连忙看向不远处的王道长。
此时的王道长依然在勉力维持着战场形势。
看着遮天蔽日一般的箭雨,看着四周数不尽的喽啰兵,不要命似得往前冲锋,王道长眸子里不停的逡巡着战场,忍不住暗骂道,“好狡猾的贼子!”
此时王道长比先前更加狼狈,脸上也被利箭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箭伤。
对于无当军将士不停的倒下,他似乎没有一点心底的波动。
忽然他眉头一皱,目光仿佛锁定了什么一般。
一挥手,在混乱的队伍之中,召集了约莫三十余人。
对着不远处的一个无人山坡冲了过去,速度极快。
而正在交锋之中的山贼喽啰兵明显吓了一跳,不顾战场的交锋,分出大量的人手,对着王道长包抄过来,用意很明显,就是要阻挠王道长一般。
此时此刻的王道长也不用他那拂尘耍帅了,手里拎着一杆长枪,连连突刺,逢人便杀,硬生生地在喽啰兵的包抄之下,杀出了一条血路。
而他身后的无当军精锐,以他为核心,形成了一道锋矢之阵,突击极快。
本来空无一人的山坡之上,忽然野草晃动,从中闪出来大量的贼寇。
妄图借助地势,再度抵挡王道长。
可惜他们小瞧了王道长的本事,王道长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有说不出的悍勇,这对喽啰兵在他手底下,根本就走不了一个回合。
转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众人精神不由的振奋起来,原来敌人的指挥之所在在拿出无名山坡上。
这便说得清楚了,敌人又是投石车,又是床弩,肯定要有人靠近侦查,并向各处传达命令。
不然凭借山贼的本事,如何能配合的这般默契。
王道长不愧是王道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找到了敌人破绽之所在。
如果不是现在大量的无当军兵士和部曲跟山贼喽啰兵牵扯在一起,单凭这一次冲锋,就能彻底消灭山贼,决定战局之胜利。
“好样的,王道长威武!”
泉赢眸子里闪烁无数精光,兴奋站直腰身。
恨不得此时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是自己。
只有王道长心里清楚,此时此刻他的处境到底有多艰难,他现在率众是仰攻,如果敌人跟先前黄土源上一样,有着充足的准备,自己必死无疑。
但此时自己已经杀过来,便没有了退路。
而且他心里也隐约的觉得,山贼的首领胆大包天,很有可能在指挥之所在没有准备多少人手。
王道长想的很对,敌人确实没有准备太多的兵力。
要知道朝廷这一次出动的可是无当军,泉赢又靠面子拉来了大量的部曲,这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军事力量。
而他们的对手则是被逼无奈从梁山冲杀出来的山贼,以及从河东偷偷回来汇合的本地山贼,能有多少人手。
刚才去消灭那些冲上黄土源的士兵,就已经让山寨的士兵捉襟见肘了。
但这不代表对方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能力。
就在王道长,眸子里胜利的目光越来越浓郁之时,忽然听到了弓弦响动的声音。
王道长心中顿时警惕四起,直接挥舞手里长矛。
可是他身边儿的无当军士兵则没有他的本事,被直接飞过来的弩箭,大量的射杀,倒在地上。
敌人准备了床弩,王道长再想寸进,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之前关于胜利的呼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用。
泉赢更是忍着剧痛,呆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快走吧,泉公子。”苏公子已经不讲什么气度,拼了命的拉着泉赢,想要将他拽走。
都这个样子了,还留在这里,等死不成?
泉赢惨笑不已,走,谈何容易?
现在走来,不就是把无当军将士和王道长全都卖了吗?
要知道,即便是王道长再落魄,人家也是火井官。
他逃走之后,如何面对火井令的愤怒?火井令名义上是个县令,但实际上那是什么所在,他比谁都清楚。
况且,即便是没有王道长,自己一站折损那么多无当军将士,回去之后,如何跟上司交代?
一战折损数百无当军将士的性命,而且还是在内地,即便他是辽西世家公子,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此时此刻,他扪心自问,自己该怎么办?
泉衡死了,部曲们损失惨重,苏公子他们一个比一个废物,守拙军躲在远处看戏,准备捡便宜,他还能指望谁呢?
就在他无比绝望之际,他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不远处走了过去,身后还跟着将近三十余威猛的汉子。
“叶渡?”
泉赢当下一愣,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叶渡,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平了他们的指挥所,解决战斗啊。”叶渡一边走,一边儿检查武器,表情无比的平静,仿佛即将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别犯傻!”苏公子倒不是心存善念,此时此刻,他还惦记着叶渡那天给自己品尝的美酒,他担心叶渡死了,自己就没有机会巧取豪夺了。
至于其他的世家公子,亦或是守捉军,看着迎难而上的叶渡一行人,都跟看蠢汉一般。
叶渡却微微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坡,“尔等且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