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吓坏了没?”二妮担忧的点了点林想容眉心:“明知道会害怕,又要瞄上一眼,说你什么好呢。”
她和女孩是一个班又是同桌,两人关系不错,放学后特意过去安慰对方的,结果却撞见尸体被带回的一幕,正好又发现林想容好奇探头探脑却被吓到的一目。
“没事吧?”红着眼睛的林落霞追出来:“我见到你跑出来…”
“没事,就是见到我妹妹了。”二妮摇头,抱着林想容的脑袋说:“她有些害怕,我先带她回去,落霞,你别想太多,这事不怪你。”
“嗯,大家都知道不怪我,可我妈却不这么想,你回去吧,照顾好妹妹。”林落霞点头,她不算白,相貌可爱眼睛大大的,头发乌黑束成大辫子。
比二妮大几岁,瞧上去比三富要大一点,这时候上学不卡年龄七岁,所以她和二妮一个班,两人关系很不错,还过来摸了摸林想容的头,眼睛红红的像兔子。
“吓到你了,真不好意思,有时间姐姐给你做竹蜻蜓。”
说完,林落霞转身离开了,纤薄的身躯瞧上去弱不经风,却意外坚强勇敢,她的远处是过来的亲哥和长姐,两人都很担忧的望着林落霞。
“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听许风说,林落霞的爸爸很疼爱女儿,哥哥和长姐相处很和睦,唯独她母亲有些偏见,对女儿不如父亲那样疼爱,可说到底也是没问题的。
“嗯,落霞的妈妈只疼爱她哥和弟弟,对她和她姐漠然不闻。”二妮语气平淡,牵着林想容往家里走,她穿着一身新作的衣服,衣角有一个泥点子,被她小心的揉开了。
瞧着二妮小心珍惜这件衣服的模样,林想容眼尖的认出这件衣服的针脚出自张苗,她上次找张苗补过衣服,所以能够认出来。
那这一身衣服是张苗做的?
林想容有些高兴,为大妮和二妮也为张苗感到高兴。
母女关系能缓和的话,大妮和二妮以后上学的学杂费和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大概不用担心了。
“哇,是二婶子做的衣服呢,二姐姐好珍惜的样子哦!”林想容打趣。
二妮抿嘴,嘴角微微上翘,眼神柔和了下来,心里有些好受,她嘴硬说:“谁想穿她做的衣服,我不过是没衣服穿了而已。”
“可二姐姐很高兴哦,一直在笑呢,眼睛也在笑。”林想容摇着脑袋:“口是心非,口是心非!”
二妮捏了捏她的脸:“好吧,我的确很高兴,没想到她会给我和大姐做衣服,我以为她只疼爱四富,对我和大妮是恨不得我们不出生的。”
“我们一直这样以为的。”二妮摇了摇头:“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妮子,你今天见了白的,晚上得用鸡蛋滚一滚床,用红布压一压。”
“好。”林想容点头。
两人都没注意后面的张苗,她等两人离开才从拐角出来,视线落在二妮身上,见她小心拍着身上的灰,摸着衣角高兴的弯起眼眸的摸样。
那样子颇有些像她年轻时倔强又不甘心的样子,她恍然间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和二妮一样倔强又嘴硬,一定要从周母口中听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那个问题,似乎是她被推到门外,在寒冷的雪地内蜷缩起来时问的问题。
张苗恍惚间想起来了,那个问题是‘同样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只因为我是女孩吗?’。
她竟然忘记了那时的自己,明明那个时候她和二妮一模一样的,只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她似乎认命了,并且逐渐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并用相同却又不同的手段对待自己的女儿。
“是我做错了…?”
王翠兰扯了一张红布盖在林想容枕头上,用鸡蛋滚了又滚,滚完后扒开给四富吃了,又摇了一勺水,站在门前一边用手沾着往外洒,一边说:“想容来跟奶回家吃饭穿袄…”
一连念了好几遍,念完后又把水泼出去,转头用勺子砸了一下被抓进屋里的大公鸡脑袋,疼的大公鸡嗷嗷叫了两声。
林想容问:“这是在干啥?”
“老人传,这是给孩子叫魂,碰见白的,怕吓到小孩的魂,就这么喊上几声把小孩魂喊回来,在打一下大公鸡,让大公鸡把不好的给吓唬走。”
王翠兰说着,递给林想容一碗红糖水:“喝点暖一暖手,小手拔凉拔凉的。”
“奶也喝。”林想容推给王翠兰,祖孙俩凑一起,很快热热乎乎的喝完了红糖水。
杏家村人口多又算有钱,老林一家劳动力多,又因为杏家村最近的镇名为古城,他们跟着经济都被带动了起来,原先的土屋、木房换成了砖房。
那砖不算好,外面用木板夹着,又糊了一层泥土和杂草,棚顶用木头盖的,铺上一层防油布后又盖了草和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最后用石头压上。
屋内光线不亮堂,点燃着煤灯,散发着昏暗的灯光,桌子用了不知道多久,已经表面变得油光锃亮了,桌角似乎是破损了,一高一低的下面垫着东西。
破报纸糊着墙成了墙壁纸,窗户被风吹得吱嘎吱嘎的,玻璃模模糊糊的上面糊着纸,又因为开春被撕了下去,留下了一些印子。
林想容趴在窗沿上,原本窗沿上面是黄土,后来被林林园南贴上了打磨平整光滑的木板,她从缝隙中瞧见周招娣,连忙跳下凳子过去接,却看到了周招娣娘家大哥的媳妇和后面的两个不请自来的小子。
“妈?”
周招娣抬头,一眼瞧见自己穿着城里大户人家闺女穿着的一条小碎花棉裙跑出来,她笑了起来:“闺女。”
只要见到闺女,这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周招娣又充满了活力,和被林想容充了电一样,精神满满的把她抱了起来:“吃饭了吗?”
“吃了一点东西,家里没做完晚饭呢,一会就好了。”
林想容抱着她脖子,见周招娣后衣领子有泥手印,连忙伸手帮忙拍开。
她发现周招娣衣服布料粗糙扎肌肤,又找到一些缝补的痕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新花样棉裙,一时间鼻子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