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儿？你，哭了？”

前所未有的慌乱占据胤禛全副心神，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但此时最重要不是为什么，而是怎么办。

“不曾，皇上怎么会这么觉得？”

陵容挣开他的怀抱，以一种温柔而冷淡的嗓音应对他："皇上怎么出来了？"

除开刚才的泪，在暗夜里，胤禛找不到任何陵容异常的第二件证据。

便是连第一样证据，也都随着眼泪的消失而消失了。

陵容强作镇定地退后几步，算起来，这还是她平生还是第一次这般能控制自己的眼泪和情绪。

只是，总还是有一些压不住的情绪，让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借着夜色掩盖，她脸上的泪痕并不明显，也不会被寻常人看见，若非胤禛刚才就感觉到了眼泪的滚烫温度，恐怕还真是要被她骗过去了。

如兰已经退开些距离，自发给两位主子让出空间来。

暗卫被锻炼得绝佳的视力让她能够将摇摇欲坠的美人脸上那泫然欲泣的神情和一滴滴蜿蜒而下的水泽看得一清二楚。

陵容勉强将声线稳住，对胤禛笑了一声。

“臣妾只是觉得有些醉酒，这才出来走走，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过一会儿就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以免情绪崩溃，在圣驾前失礼。

胤禛反应不及，眼看着她走出一两步的距离。

“容儿！”他追上去，自身后拥住她瘦弱的身子。

“你哭了，朕没有感觉错。”

透过上好的布料，男人的双臂上传来些温暖的感觉。

胤禛默默收紧了力道，陵容被他框住身子，往前不得，也挣脱不得。

“皇上，臣妾真的没事。”陵容的嗓音已然带了些颤抖，她现在脑子里晕乎乎，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至于前些日子和胤禛的那些甜蜜温馨，都已恍如隔世，在记忆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看不清楚，也瞧不分明。

胤禛察觉怀中的娇躯开始隐隐颤抖，心中焦急，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

九五至尊的男人，从来都是别人来巴结他讨好他，什么时候这样绞尽脑汁地思考过如何哄得人欢心呢？

但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绝不能放走眼前人。

他力道发紧，惹得陵容有些疼，她心中越发难受。

这人心中藏着个多年的白月光，直到如今都没有忘记，还不让她悄悄难过吗？

她往日的胆小都被胤禛这段时间宠得烟消云散，早就习惯了和胤禛相处模式的陵容恼怒非常，“皇上弄疼臣妾了！”

一听这话，胤禛立即将人放开，惊慌地拉着她检查起来。

他神情关切，着急得不得了，陵容真是想不到他心里还有别的人。

不过也是，人家是九五至尊，那些她以为的特别，都是她以为罢了。

如此一想，陵容顿时觉得自己之前傻乎乎，还满心以为自己与皇上是真心相爱。

什么真心相爱？从头到尾，心动的，只有她，对于皇上而言，她不过是……玩意儿罢了。

“皇上……”陵容眼中染着怒气，低低叫了他一声。

胤禛迅速抬头，小心地扶着她双臂，“怎么了？”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陵容忽然觉得面前这张脸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她怒从心间起，恶向胆边生，凑近，一口咬住了男人的唇瓣。

“嘶……容儿？”胤禛被她咬了个结结实实，唇上疼得厉害，但却没有想要推开陵容的意思。

男人语气困惑又宠溺，“容儿生气了？”

陵容同他几乎鼻尖相抵，眼睛恶狠狠盯着他，齿上用力，恶意碾磨男人的唇瓣，似发了狠心要将人的嘴巴都给咬烂。

渐渐的，胤禛嗅到了鼻尖的一丝丝血腥味儿。

分明是受痛的人，却动作轻柔地伸出手，轻轻拍着发狠咬人的陵容的背。

“好了好了，都是朕的错，容儿有气尽管冲着朕发，朕绝无怨言。”

陵容与他四目相对，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神色。

比起陵容眼中的怒气，胤禛更在意的是她眼中一点点浮现的破碎伤心。

他心疼得厉害，连眼中都不由得浮现出一阵痛意。

见他真的疼了，陵容开始觉得自己太过分，将人唇角咬得这般鲜血淋漓。

何况，这人还是皇帝，她这是大逆之举。

冷着脸，陵容推开胤禛。

“臣妾死罪，这般冒犯皇上，自请废去嫔位，入冷宫，了此残生。”

“冷宫？”

胤禛万万没想到眼前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嘴角还在流血，却完全顾不上，他死死盯着陵容看，眼中本是心疼和怜惜，此刻眸色却一点点转为冰冷。

“容儿是说，要离开朕吗？”

陵容被他阴冷的语气吓到，但那股子怒气还没有消散。

她一想到胤禛对她，或许根本就只是失去了纯元皇后，无聊时打发时间而已，便不由得怒气翻涌。

胆小怯懦的小兔子难得硬气，跪在地上，目光冷硬，字正腔圆道：

“并非是臣妾要离开皇上，是皇上并不需要臣妾。”

“莞常在惊鸿舞跳得那样好，怕是比起纯元皇后也不遑多让吧？既然如此，皇上当是已有了更好的慰藉，为何还需要臣妾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呢？”

“有臣妾或是没有，好似都差不多吧？”

也不知道是哪里借来的胆子，被情绪冲昏头脑的陵容连这些话都敢说。

胤禛瞧着她，不为话里那些冒犯的意思动怒，只真真切切听出来了一个意思——

他的容儿决意要离开他，为此不惜进冷宫，也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胤禛从未设想过的结局。

他往日里喜爱陵容，完全没有思考过以后，只是潜意识里，就觉得和她在一起的生活将持续一辈子。

如今，他已然做好准备要与她一生相伴，陵容却骤然提出要离开，还是以这样决绝的姿态。

她那样胆小，好不容易对他敞开心扉，若是这一次缩回去了，是不是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他？

胤禛心里慌得厉害，感觉锥心刺骨的痛楚。

表现出来就是极致的冷冽，“将方才那句话收回去，朕便当作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