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侧头看了看展鹏,心中冷哼一声,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对展鹏说,“哎,我就知道你会是这德性。”
“我什么德性?”展鹏兀自望着窗外,没有扭回头来。
“就这德性呗。”杨毅哑然失笑。
“不是——”展鹏吁了口气,沉闷地抽着烟,头也不回地说,“你说,我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可你倒好,这也瞒,那也瞒——”
“是那回事儿嘛,展大侠?”杨毅叹了口气。
“哪回事儿?”展鹏终于回过头来,斜睨着杨毅,咬了咬嘴角。
杨毅白了展鹏一眼,说道,“你心里不痛快,是因为我瞒着你吗?”
“本来就是,不然我有什么不痛快的?”展鹏吐出一口烟,眯缝着眼睛看向杨毅。
“算了,咱俩谁不知道谁,整这套有意思吗?”杨毅的心中涌起淡淡的惆怅。
“嘿,你可真会倒打一耙。”展鹏向前凑了凑,打量着杨毅说道,“那咱们真得掰扯掰扯。”
“掰扯吧。”杨毅苦笑。
“听你那话音儿,好像我还怎么着似的。”展鹏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杨毅嘴唇儿动了动,没说话。
“杨毅,你听好了,”展鹏望着杨毅,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因为你瞒着我才浑身不自在,没别的想法。”
杨毅侧头瞥了瞥展鹏,蹙蹙眉,“接着说,知道你没说完,我听着呢。”
“你听啥啊?”展鹏挑了挑眉,嗔怪地瞪着杨毅,“我从来没说过形婚不好吧,我从来没反对过你形婚吧?我——”
“是——”杨毅拉着长音打断展鹏,“你还帮着我出主意,忙这忙那的,我都知道。”
“对啊,你还让我怎么的?”
杨毅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展鹏,问道,“但那是你真心的吗?”
“我怎么不真心了?”展鹏立起眼睛,就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又气愤又伤心,“你至于瞒我到这会儿吗?”
杨毅耸动着喉结,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展哥,你是个好人,心地善良。”
“是不是还有着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展鹏嘴角微微上扬,语带讥讽。
“就是,”杨毅被他的话逗笑了,严肃的感觉一扫而空,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你真是个好人,总会为别人着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展鹏,“尤其是对我。”
展鹏梗着脖子,什么也没说。
“所以从道义上,你也会赞同我形婚,知道那是矢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说的没错儿吧?”
展鹏轻轻吁了口气。
“可是你打心眼里愿意吗?”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展鹏翻了个白眼。
杨毅加重了语气,“我说的是,打心眼里——”他叹了口气,摇头苦笑,“连我自己都不愿意,你又怎么能愿意?”
“我可没看出你不愿意,这马上都屁颠儿屁颠儿去相亲了。”展鹏揶揄道。
“我那是没办法,”杨毅自嘲地咧咧嘴,稍作停顿,对展鹏说,“别看我过去经常讽刺你,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但我清楚,咱们俩本质上是同一类人,都不愿把心分开,到这会儿,我他妈地倒有点儿理解你了。”
展鹏垂下了头,沉默不语。
“形婚这种事儿,尤其奔着要孩子去的,就是再不济,我也得尽力维持和谐的关系,我的心也得会被分走一部分,这一点,咱俩都心知肚明,你不痛快的根源在这儿,而根本不是我瞒不瞒你。”杨毅像是在自言自语。
“瞎说。”展鹏心虚地回应了一句。
“不是吗?”杨毅转过头,好笑地看着展鹏。
展鹏吐出一口烟,总算又抬起头来,咧了咧嘴说道,“才不是呢。”随即嘴角浮起促狭的笑意。
杨毅玩味地笑了笑,又说道,“而且原本我都不想戳穿你——”
“我还有什么可戳穿的?”展鹏一脸不服气的神情,一不小心就出卖了自己。。
“我承认,你确实是实心实意在帮忙,希望我能尽快找到形婚对象,”杨毅顿了顿,“那是因为在你的潜意识里,认为这种事儿说着容易,做起来难,能入我眼里的更难,很可能我白忙活一场,无果而终,所以你才愈发地显得大公无私——”
“敢情我就是个小人呗?”展鹏冷笑。
“当个小人不好吗?”杨毅狡黠地眨了眨眼,“总结陈词,综上所述,你丫刚才就是恼羞成怒——因为没想到我把事儿玩成真的了。”
“你才恼羞成怒呢。”展鹏没好气地说。
杨毅笑了笑,继续说道,“展哥,难得看你发泄一回情绪,还挺好玩儿的。”
“我又不是卖艺的。”展鹏嘟囔着,“想看,早生几十年,奔天桥去啊。”
杨毅莞尔一笑,促狭地挤挤眼,然后认真地说,“不过我喜欢。”
“你——”展鹏刚要还击,正碰上杨毅清澈的眼睛,一时嘴里的话就咽了回去
,四目相对,尽在不言中。
杨毅吞咽了一口唾液,眼中闪过一丝哀怨,问展鹏,“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一直瞒着你?”
“没。”展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都明白你,你就不能明白我?”杨毅眨了眨眼。
“明白什么?”展鹏有些恍惚。
“哎,”杨毅叹了口气,“你都不想想,为什么你刚才的反应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说什么啊?”展鹏觉得自己有点儿被杨毅绕糊涂了。
杨毅咬了咬嘴唇,恨恨地说,“不明白就算了。”
“别啊,”展鹏一把拉住杨毅,“话说到一半,多别扭啊。”
杨毅再次转过头来,瞥了展鹏一眼,说道,“因为从我离开曹大夫办公室考虑这件事儿那一刻起,你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考虑因素。”
展鹏一愣,细细地回味着杨毅的话,忽然眼睛一亮,仿佛不敢置信似的,“真的?”
“假的。”杨毅白了白展鹏,没好气地说,“我之所以迟迟没对你讲,是因为我不敢讲,也不知怎么开口,我实在不愿意——可是你知道我有多煎熬吗?”
“杨毅,你别说了。”展鹏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回懂了?”杨毅戏谑般不屑地眯了眯眼。
“懂了。”展鹏郑重地点点头。
“懂了就算了,别拉着我,我开车呢。”杨毅胳膊一挣,甩开了展鹏的手。
“那——”展鹏瞬间又变得嬉皮笑脸。
“那什么那?”杨毅玩味地看了看展鹏,咧开嘴笑了,“倒是刚才你有一句话,真说对了。”
“哪句话?”
“就是不是数钱,就是在数钱的路上那句。”杨毅轻轻一笑。
“那不是——”展鹏一怔,意识到杨毅又是绕着弯在骂自己,于是嗔怒道,“你丫才是驴呢。”
杨毅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再加上你锤门框那一下就更形象了,不行,我得好好整理一下,记在心里,这可太经典了。”
“什么形象?”
“那不就是尥蹶子嘛。”
“你大爷!”展鹏又好笑又好气,却又对身旁的这个家伙没有任何脾气。
前边就是一个出口,杨毅一边笑一边打起转向。展鹏吁了口气,自己不禁也笑了,对杨毅说,“你看前边哪儿方便停车,停一下,我下车。”
“怎么,你想缺席我人生中第一次相亲吗?”杨毅抓紧时机瞥了他一眼。
“不是,我去不大合适吧?”展鹏顿了顿,“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用谁陪着相亲啊,又不是个女人。”
“要是我希望你在场呢?”
“那——”展鹏迟疑一下,摇摇头,“那也不方便吧,算了,你还是自己去吧。”
“你几个意思啊?”杨毅终于不耐烦了,立起眼睛瞪着展鹏,“让你去你就去,墨迹什么?”说完,他咧嘴笑了,“记住,你不是陪同相亲,你是参与相亲。”
“参与相亲?”展鹏讪讪地挠了挠头,眼中尽是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