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第一次上小学的那一天,萧凛难得空闲,过来亲自送萧玉书去上学。
为什么记得比较深?
那大概是因为这是萧凛第一次亲自送萧玉书去学校吧。
这么一想,他突然反应过来方才觉得哪儿别扭了,怪不得眼前一切所见那么大,敢情是自己变小了。
人变小了,头脑也开始跟着不灵光起来,
最初是来做什么的已经开始在他记忆里模糊,现在的萧玉书满心都是对即将要挨数落的恐惧,因此整个人都呈现无所适从的局促。
“难道还要我问你第二次?你的书包呢?”
面前再次响起男人的沉声,
萧玉书被狠狠一震,随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古怪生涩,他低声道:“马上去拿。”
熟知自己老爹的脾性,萧玉书赶紧转回头去拿自己的书包,只不过因为方才在屋里发了会儿呆,没来得及好好收拾东西,导致萧玉书不得不硬着头皮着急忙慌的一个一个往书包里塞。
可能是因为太着急了,外加这么些年过去萧玉书对自己的书桌跟东西有点不太熟悉,所以导致他毛手毛脚的,连该装什么书都不知道。
“啪嗒。”
慌乱间,还有本不知道什么的书被萧玉书不经意间一个手肘给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音量不大但在一片安静之中尤其明显的声响。
这声音一出,萧玉书心里当即猛跳了几下,整个人更加慌了。
果不其然,
站在门口的萧凛看着屋里手忙脚乱的小小身影逐渐拧起了眉,再一看手腕上的表,眉拧的更紧了,抿唇重舒一口气后,他有些失了耐心道:“从前怎么教你的?桌子上的书本要摆放好,书包提前一天要收拾好准备好,你就这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长辈的训斥一向是最重的硬石,萧玉书自认为自己的心在另一个世界打打杀杀多年已经被磨炼的异常坚韧刚实断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就被什么撼动,
可血脉亲缘这一方面,来自父亲的批评还是轻而易举的在他早已坚如顽石的心墙上狠狠抨了一击,
通体晃动不稳之余,背对着他的萧玉书眼神黯淡下来,顿住的动作再次缓缓动起,慢慢拉好书包拉链,然后用小小稚嫩的身板背上这个沉甸甸的东西,
“哎呦……”
还是有点不太适应自己如今骤然缩水的小身板,萧玉书刚转身没走两步路,就被身后将可观重量抛诸脑后的书包给压的重心不稳,没晃悠两步就跌了一跤。
现代不比修真界,小孩儿一般都细皮嫩肉的,摔了这么一下,竟然给萧玉书手心蹭破了点皮。
但疼不疼都是次要的,萧玉书连忙从地上爬起站好,下意识往门口偷瞄了一眼,生怕在看见男人露出什么蹙眉不悦的表情或者又听到什么犀利的数落,
然而并没有,
方才站着人的房间门口处空空如也,
萧凛或许是觉得萧玉书行事仓促无序太浪费时间,因此转身离开先行到外面等着,
照萧玉书的话来形容就是,
眼不见心不烦。
挺好,
萧玉书提起来的心情终于得了短暂的松懈,这倒是不用挨训了,
可……
他低头看着自己小手掌心破皮通红的那一块,
许是回归了小孩儿身体,连带着心理也隐隐稚嫩了些,
萧玉书此刻只觉得手疼的厉害,娇气的有点鼻子酸。
上了车,
前面有司机安静稳妥的开着,
萧凛坐在后座,萧玉书老老实实坐在另一边,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父子俩皆是看着窗外飞逝而过场景不说话。
萧凛不想说,萧玉书不敢说。
于是车里就这么保持着极其压抑的安静,空余车身在路上行驶的嗡鸣。
外面的场景跟萧玉书记忆里的没有两样,看腻了的路口,看腻了的红路灯,看腻了的高楼大厦,
一幕幕都在车窗外面飞速闪过,没有什么新鲜的,
唯一特别的是,
昏黑车窗之上,从里面隐约倒映出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男人的身影。
萧玉书就这么偷偷看着,
看着身侧早在记忆里淡化痕迹的男人脸上从未变过的严肃冷峻,看着他利索的短发,宽大修身的黑色风衣,一丝不苟的衣领 还有每一次在与萧玉书身居同一空间时都透着掩饰不住的不满意的双眸,
萧凛很要强,企业是,家业是,自己是,对自己这个第一个孩子也是。
所以使得萧玉书小小年纪、在书包原本只需要装一两本小书还有个本子铅笔的时候就拿起了一堆看都看不明白的名著。
字多,晦涩,难懂,
这些都不是萧玉书最讨厌的,
他最讨厌的就是身后背着的比其他同龄小孩子大且沉还黑黢黢没有什么图案的书包。
“到了教室,仔细听着老师
怎么讲,其他学生怎么玩闹是他们的事情,你别沾了那些习惯,下了课就看书包里的书,认真看,不许跳着敷衍,我回来会问……”
走在新生报到的路上,萧凛目不斜视的朝前走,嘴里冷漠的说着萧玉书早就听过一次的苛刻叮嘱,
没什么特别的 反正就是告诫萧玉书好好上课,不准跟其他小孩儿一样玩着聊那,什么传小纸条、画小画、玩小卡片之类的都不行,只让萧玉书努力学,赢在起跑线上。
这些无所谓的车轱辘话听得萧玉书有些磨耳,他一声不吭的跟在萧凛身边,小短腿迈动的飞快,饶是萧玉书这样努力,他还是有点跟不上萧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