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萧玉书凝着眉头,想问令烨事情是否真的这么简单,但是又怕答案太沉重,重的字迹接受不了,因此说话支支吾吾硬是没问出来。
好在萧玉书这人心防不怎么好,心里在想什么、担心什么都写在了脸上,令烨这个带过无数孩子的长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出来。
因此,令烨直接道:“毒虫嘛,要吃这些东西不咬住人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此话一出,萧玉书瞳孔瞬间一颤,双拳不由自主的攥起。
“时望轩这四年,不知道挨了多少次咬,”令烨继续道,“一开始本座还想给他计数,看看他能撑多少次。”
“但是到后来,次数太多,本座记累了,也就懒得管了。”
萧玉书听到最后,唇抿的发白,指甲嵌进肉里,紧紧的,但好像一点也不及万虫啃咬的痛。
“疼不疼?”他哑声道,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令烨看着眼前有所动容的青年,眼神深沉,道:“这话你不该问本座。”
他这话,让萧玉书为之一怔,随后惭愧的低下了头。
对,
问谁都没有用的,
要亲自问时望轩,
要亲自听他从口中说出那个‘疼’来,
“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沉默半晌,萧玉书再次抬起头,神情认真诚恳,道。
令烨看了看他面上那抹浓重的几乎快要笼罩全身的自责,转身道:“跟着来吧。”
“喵......”
“猫老二,走了。”
萧玉书跟在令烨身后,走过了好多路,路上好多小教徒伸着脖子踮着脚尖往萧玉书身上好奇打量,有探究的、惊讶的、奇怪的,
可就是没有恶意,
在魔界独占一方威名的魔修聚集地里,
萧玉书反倒见到了平日在人间稀少见到的纯粹。
外面那些各种险恶人心,好像被天阴教偌大的禁制牢牢隔在了外面,没有污染进来。
这些人都是魔修,可却没有人作恶,全都听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玩着外面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甚至说着有些幼稚的话。
魔界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怎会养出这般性子的人呢?
“修真界崇尚修行炼道,崇尚灵根资质,”许是觉出萧玉书心里的疑惑,令烨边走边道,“除此之外,凡间还崇尚各种各样的烂俗规矩。”
萧玉书问道:“什么规矩?”
说到这儿,令烨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生儿欢喜,生女便弃,多生不养,出生卑贱爹娘不认。”
这话,好似说的是民间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理由被抛弃的弃婴。
但是,
萧玉书转头看了眼一旁围蹲在一起斗蛐蛐的小教徒,看着他们面上笑嘻嘻的表情,心里大概猜测到的事情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邪魔外道,呵。”令烨轻笑道。
“修不了剑,修不了器,修不了符,修不了丹,修不了体,这样的人若是在修真界里还想往上爬,往上攀,只能自己摸索着开辟一条新的道,可就是这样,不害人,不杀生的道,也被他们认定为邪魔外道。”
令烨漫不经心道:“驱逐,赶走,或是杀之断其路,他们这些事情干的可不少。”
萧玉书不解道:“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令烨忽然讥嘲道,“是啊,这么多年,本座竟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忌惮?是害怕?是厌恶?”他眼底划过一丝厌恶,道,“谁知道呢,这世上那么多事情都琢磨不透。”
“是排除异己吧。”萧玉书这时道。
令烨回头,瞧了眼身边神情自方才起就凝住没有化开过的青年,眼里多了几分意外。
萧玉书看着周围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眼神澄澈的小教徒,声音艰涩道:“所以,你把这些被驱赶出来的人和被抛弃的孩子都捡了回来。”
“你把他们聚在一起,凑成了个家,把他们养大,教他们怎么活,教他们怎么修行,教他们为人要善,给了这些人一颗纯澈心。”他说着,正回头,看向令烨,眼神多了一丝尊敬。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没有定论的,
谁是赢者谁就是正,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偌大的修真界,竟容不下几个资质特别想拼命活下去的人,
这一刻,萧玉书难道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跟这个世界的人彻底同流合污,分得清好和坏,分得清黑跟白。
附近好像有人下五子棋赢了,跳起来欢呼,
嬉笑声音很大,
热闹之中,萧玉书轻声道:“你不让他们出去,是为了不给外面的人再次欺负他们的机会。”
“你是个好长辈。”
这人虽然在情爱方面差根筋,但在其他事情上理事倒清明,令烨投给了萧玉书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无所谓道
:“算不上多好,本座也杀过不少人,天阴教外时常横着没人收的冷尸,因此绝大部分人才绝了那点心思。”
这点萧玉书没什么意见,
毕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魔界若是没点实力没点能耐,令烨也没法护住这么多孩子。
“到了。”
令烨领着萧玉书来到另一处宫里,还没进门,萧玉书就听见屋里隐约穿出的狗叫声。
心里正纳闷时望轩怎么还有心思养狗时,他怀着一肚子沉甸甸想说的话推门而入,结果一打开门,引入眼帘的场景顿时让萧玉书浑身一麻。
“哎呀,哥们儿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