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沉默了一下,转头看看身后那几个躲成一串的教徒,再回头看看相貌出众面若冠玉的青年,她发出了诚恳一问:“你听得懂人话吗?”
萧玉书:“......”
你怎么还骂人呢?
“他怎么不说话啊?”有人发现了萧玉书的小问题,好奇道。
“不知道,不会说吧?”
“那他咬人吗?”
“又不是狗,你怎么老惦记着咬人?”
“就是他,就是他把圣子气成那样的,我们还是躲远点吧......”
最后几个小教徒的那点害怕终究还是没斗过对萧玉书这个外来人的强烈好奇心,跟着圣女还有萧玉书蹲在地上,看着对方用小木棍在土上划拉字。
萧玉书:你们说这里是天阴教?
圣女骄傲道:“当然,魔界大名鼎鼎的天阴教,本人乃圣女,怎么样?吓你一跳吧。”
萧玉书认真点头,捧着小姑娘的场。
经过一小会儿的简单沟通,他算是大概知晓了自己的处境。
应当是被时望轩变相软禁在天阴教某个宫里了,还不容许其他人擅自进入的那种。
管的很严,
面前这几个人胆子也很大。
据说是好奇谁能把一直板着脸的圣子给气的一招砸了教主的屋顶,所以趁着时望轩不在胆大包天的溜进来偷看。
胆大包天的圣女道:“你为什么说不了话?”
萧玉书写道:“喉咙受伤了。”
“哎呦,好惨嘞。”有人道。
圣女道:“你是不是惹棺材脸生气了?”
据萧玉书的了解,‘棺材脸’应当是这几年天阴教小教徒私下里对时望轩起的外号。
萧玉书写道:嗯。
“哎呦,那你完蛋了。”有人道。
圣女还问道:“你是修士吗?”
这倒不用费劲儿写,萧玉书点了点头。
有人好像有话问,拿棍也跟着在地上写,刚划拉了两笔就被圣女敲了下脑壳:“你瓜呀,咱们又不是不能说话,有什么直接说不就行了?”
“哎,对哦。”小教徒揉了揉脑袋,然后对萧玉书好奇道:“修士是不是很可怕?为什么教主不让我们出去?”
“......”
萧玉书想了想,一笔一划写道:修士不可怕,魔修也不可怕,坏人最可怕。
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些年,
他对魔修的那点刻板偏见在一次又一次的事端中总算被磨灭了个干净,
修什么都不可怕,
人心最可怕。
他写的可能有点深奥,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盯着看了会儿没想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圣女继而又问道:“你跟圣子是什么关系?”
萧玉书垂眸,在地上板正写道:同门师兄弟。
可刚写完,他又觉得不对,随手用小棍子一划,最后改成了:仇人。
“仇人?”
圣女和她身边的几个小教徒念了一遍,随后表情变得十分古怪,连带着看萧玉书的眼神都变了些。
在萧玉书不明所以时,圣女质疑道:“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还骗人呢?”
萧玉书:“......”
萧玉书:“?”
我骗你啥了?
圣女一副“我知道你骗我你别装了”的睿智模样,笃定道:“你们肯定不是仇人。”
“就是,”其他小教徒附和道,“我们可是知道圣子怎么对付他的仇人的。”
萧玉书不解道:你们见过?
圣女哼哼道:“当然,圣子把他们都杀了,尸体丢在无妄城城门口,到处都是。”
萧玉书愣了愣,继而又写道:谁啊?
“仇人啊,”圣女道,“杀母仇人。”
“......”
萧玉书顿住手,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年了?
好像四年了,
原来时望轩已经成长到可以独立手刃仇人的地步,
这么厉害了。
见萧玉书没说话,圣女还在继续她的坚定发言:“你肯定不是他仇人,要是仇人你早死了,一刀抹脖子的那种,死透了。”
圣女的小表情很自信,自信的让萧玉书不住摇头苦笑。
他缓缓写道:不一定,仇人也分小恨大恨。
圣女奇怪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萧玉书心道涌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写道:他还是会杀我的。
有人道:“那你怕死吗?”
萧玉书写道:怕。
世上能有几个不怕死的......
眼前青年俊气眉宇间忽然腾升气一股淡淡哀伤,几个人眨巴眼看了会儿,或许是想安慰一下,有人道:“你别害怕,圣子提着刀出
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圣女也点头道:“对啊对啊,每次棺材脸发火,都会跑隔壁无妄城打一架,好几天的都有。”
萧玉书没写字,心里为那劳什子的无妄城的一众魔修掐了把汗。
无言间,圣女忽然随手扯下几片叶子,举在手上隔空对着萧玉书比划了几下,先是眉头探究性的一皱,随后好似比划对了再舒展开。
“真像。”圣女豁然开朗道。
萧玉书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刚想写字去问,却看见面前几个小教徒神秘兮兮的凑到圣女身边,学着她的动作一同对着萧玉书的脸打量。
打量完,几个人也异口同声道:“是嘞,真像。”
像什么?
萧玉书疑问中,又听见谁否认了一句:“不对,不像。”
几人歪头道:“怎么不像?”
那个小教徒道:“画上的人穿的黑衣服,戴的也是黑面具,不是绿的。”
此话一出,好似有什么东西朦胧一现,萧玉书眼神不动声色的闪烁了下。
圣女却道:“衣服可以换的嘛,面具也是,不就是颜色不一样。”
那人却摇摇头道:“不是,画上的人明明笑的很开心很好看。”
小教徒指着萧玉书一本正经道:“你看这个人,他都不怎么笑的。”
众人由此看向萧玉书这个全程神情淡然的人,随后恍然道:“对哦。”
圣女朝萧玉书道:“你这个人怎的都不笑?”
为什么不笑?
这么几年过去,
萧玉书已经习惯了,
习惯用明脸对人时板着脸,
习惯时时刻刻谨言慎行,
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
他一个人,就算要笑出来,给谁看呢?
长舒一口气将胸中浮出的郁闷吐出些许后,萧玉书写道:不爱笑。
冷惯了的人,
笑也成了件难得的事情。
“哦......”圣女遗憾道,“可你看起来真的好像棺材脸画的那个人。”
萧玉书心头微动,写道:画?
圣女点点头,道:“呐,他不让别人看,我就偷偷看了一眼,差点挨打。”
“你不爱笑,是不是因为没带着面具,不想笑?”她忽然灵光一闪道。
萧玉书没想到这小姑娘会这么问,整个人愣了下,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缓缓垂下头,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