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书心领神会,走上前拱手作揖毕恭毕敬道:“弟子在,师尊有何吩咐?”挽酝在面对这个自己亲手从小养大的大弟子时的态度明显比对时望轩的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他温下语气缓和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本以为他是要给自己下达什么惩罚男主命令的萧玉书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回道:“弟子现下伤势已然痊愈,谢师尊关心。”
萧玉书的回话完全符合一个弟子对师尊应有的尊敬语气,态度无比谦卑,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挽酝在听了自己的话后眸中似有一闪而过的……不高兴。
你老人家不高兴啥呢?
那烤鸟可一点都没我的份儿。
“那好,就由你带这混账到明律堂领罚。”只听挽酝当着众弟子以及七长老柳如兰的面宣告对时望轩的处罚。
“杖刑一百,然后做一个月的杂役,不得再踏出折云峰一步,如有再犯…”挽酝眼神冷了下来,“如有再犯,不必他人开口,我定将这混账驱逐下山。”
意思就是断了男主的修仙变强之路呗。
对于挽酝如此毫不留情甚至可以算得上重罚的处置,柳如兰还是稍稍震惊了一下。
其实玄鸟没那么珍贵,只不过是记挂着从前自己爱徒与萧玉书切磋却被其打伤一事,想着来折云峰上找找茬。
毕竟徒错师有责,但柳如兰怎么也没想到挽酝对时望轩竟不比对萧玉书那样上心。
面对挽酝的处置,场上除了萧玉书这个拥有上帝视角的外来者外,几乎都或多或少的有些震惊。
“杖刑一百啊,竟然罚那么重,静心峰上的大师兄从前把掌门的大殿轰了也不过是挨了几棍子而已......”
“就是,别的峰上都是长老护短生怕弟子受伤,怎得到了三长老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怎么就不一样了?不过是闯祸的人不是萧师兄罢了,你想想,若今日七长老找的是萧师兄,三长老还会罚这般重吗?”
“这话言错了,要是萧师兄,三长老也许直接包庇了也说不准......”
其他弟子的窃窃私语落入了像个什么滔天罪人一样被丢在众人眼前的时望轩的耳中,
很刺耳。
若是一年前,
十几岁的时望轩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契机,刚被宗主带上折云峰上拜了挽酝为师后的那段时日,
那时那个天真率直、涉世未深不懂人间险恶的时望轩或许还会本满怀期望着眼前的师尊能为他主持公道,洗清这个冤屈,更会对现在挽酝如同随意般的处置难以置信。
而现在这种冻人心弦的冷落漠视,对现在早已习惯的时望轩来说,除了心知一会儿又要疼之外,旁的心绪也只剩下了旁人私语嘲笑的心烦。
耳边的声音太多了,
有些头疼,
腿也摔得疼,
活该,
也是自己蠢。
一年的凄苦遭遇下来,若不是蠢出升天,那便早该长足了记性。
可时望轩不是没有长记性,
而是实在没了他法。
不过只是耐不住穆青青那个女人在耳边苦苦请求罢了,
不然他也不会放下每日要耗费几个时辰要挑的水,上了穆青青的剑陪其去玉兰峰上看七长老养的那些鸟兽。
时望轩早该想到的,以穆青青的性子,去了玉兰峰到了兽林里,瞧见了回峰的沐辰便再也走不动道,甚至一时爱慕心起便丢下时望轩一个人在林子自己去找沐辰搭话。
穆青青这一撇下时望轩就不知道该何时回来,
时望轩没有修为,没有佩剑,若想回去不再给自己招来其他师兄刁难便只能自己摸索着路独自下山,却也因此正好碰上玉兰峰的那群混蛋弟子把七长老的玄鸟拔了毛放火上烤了吃。
玉兰峰的弟子多少有点看时望轩这个被大名鼎鼎的挽酝尊者破例收的嫡传弟子不顺眼,正好柳如兰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就要看看自己新抓来的几只玄鸟,却发现少了一只。
情急之下,玉兰峰的弟子怕自己峰上的这个泼妇长老怪罪,于是把祸全栽赃给了时望轩。
而穆青青呢,
这个女人好似追着沐辰师兄搭话,不知追到哪儿去了,时望轩冤枉时连个证明自己清白的人都找不到。
玄鸟不是很厉害的灵兽,但胜在长得极美,所以被柳如兰养在了玉兰峰上。
所以时望轩背的这口锅,别提有多大了。
时望轩当时虽有冤能言,但奈何一张嘴说不过好几张嘴,再加上柳如兰也对他抱有无缘无故的敌意,种种迭加之下,事情到最后不是时望轩干的也只能成了时望轩干的了。
他最后被柳如兰怒气冲冲的拎回折云峰并当着众人的面从高处摔了下去。
时望轩此时仍是肉体凡胎,瘦弱的身躯经不住这么一摔,不出意外的摔伤了腿。
当众丢人、摔伤小腿、忍受着周围四面八方来自其他同门的指点嘲笑,若不
是时望轩以往经历的这等事也不少,恐怕情绪也会崩溃。
反正萧玉书觉得要换成自己,身处时望轩眼下这般凄惨的境况,他肯定得癫一癫,
真的,
其实这事情太他妈操蛋了。
作为穿过来的假冒伪劣大弟子,萧玉书不明白挽酝的意思。
玄天宗所有人都不太明白挽酝的意思,
明明时望轩初来时错过了最佳修行年龄,往后必无大成,可挽酝明知如此依旧是破例收了对方,
但既然收了,
又为何将其丢在普通弟子的居舍不闻不问,任由对方在其他弟子中备受欺凌嘲笑呢?
而且,
同为嫡传弟子,
时望轩的处境如此凄惨,反观萧玉书呢?
他自已一个人在折云峰峰顶居住修行,且不说峰顶灵气最为浓郁,光是周围群竹环绕的清雅无人打扰的清雅环境就已经羡煞旁人,更何况萧玉书本人资质卓越,修为和灵根都是佼佼者。
两个嫡传弟子,
前后对比差距异常明显,
这一碗水,
属于时望轩的那几滴连碗边都挂不住。
所有人都不太理解挽酝对时望轩浓重的嫌弃,萧玉书也不怎么理解,若要非说单纯是因为资质不好的话,挽酝其实大可以不收。
以萧玉书多年看小说的经验,他赌上一个水煮蛋,挽酝此举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
至于缘由是什么,
这恐怕他就不知道了。
同样对此一无所知的还有没有上帝视角的男主时望轩。
不过时望轩虽不知道缘由是何,但却清楚知晓对方对自己深刻浓重的嫌恶。
从拜入折云峰上第一天,他的拜师茶被挽酝随手冻在了桌上,最后一丝热气消减至散时,时望轩心里就有了这个推断。
其实这原本也不意外,
时望轩从记事起,这世上他遇见的每一个人除了同自己相依为命的亲娘外,好似都很厌恶自己。
村民的孩子会朝自己扔石头,砸的头破血流;
寄住的院中人家整日对自己毫不避讳的破口大骂;
折云峰上的长老及其峰上弟子看待自己的眼神也如同看什么鞋底污泥一般。
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萧玉书觉得时望轩过往的遭遇惨的奇怪,
时望轩觉得自己看到的时间残酷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