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骁没回信息。
半个小时过后,沈冉听到楼下大铁门打开,有车进来。
又等了十几分钟,估摸他洗漱完了,才下楼。
第一次敲他的房门,还是半夜,那落在门板上的“咚咚”声,好像是从心头传来。
等了好一会,门才打开。
刚沐浴完的顾延骁穿着浴袍,腰带虚系着,壁垒分明的腹肌露出一半,古铜色皮肤泛着光泽。
沈冉看一眼,又想起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心头异响瞬时杂乱无章,在寂静的深夜犹如锣鼓喧天。
“我可以进来吗?”
这么说的时候,眼睛根本不敢看他。
顾延骁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人,大热天的,穿一套白色长袖睡衣,眉眼低垂,耳尖红红的——小野猫,变成小白兔了。
嘴角扯一丝弧度,不置可否,转身踱步到酒柜旁,倒一杯红酒。
沈冉也不犹豫。大步走进去,把门合上。
再转身,男人已经坐到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姿态慵懒舒展,像个等人伺候的二世祖。
沈冉咬了咬牙,心一横,快步上前跨坐到他身上,然后伸出双手,捧住他英俊的脸,唇盖上去。
之前两次,他直接掠夺她的身体。所以现在,这算是她的初吻。
一如想象中那样,那唇温热如冽冽冬日里的一抹暖阳。
沈冉闭着眼,稳了稳气息,尔后,沿着那唇线,细细温柔亲吻。
所有动作的发生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顾延骁抓杯的手收紧,深眸定定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双颊通红,浓密的长睫毛不停扑通着,表情认真到近乎虔诚,像在做着一件神圣无比的事。
只是那吻技实在笨拙。
他的眉心拧起来。
跟前男友同居三年,没有干那事已经让人费解,现在,竟然还在假装初吻。
对。顾延骁就觉得沈冉在装,而且演技好到可怕。
情事上,适当的扮娇是情趣,但做作到这个份上只会让人心生厌恶。霎时间,男人身体烧着的欲火,像被浇了一盆冷水——灭了。
一抬手,把人掀翻在地。
抹了抹唇角的湿润。
“滚!”
声音短促冰冷,像不耐到极致。
纵使沈冉再强大,面对这样的羞辱,也无地自容。
来不及细想,她快速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了两步,又突然定住。然后咬牙切齿地转头,对着男人的腿脖子狠狠踢了一脚。
抿紧嘴,走出房间。
花拳绣腿,根本不会给男人带来伤痛。只是听着那凌乱的脚步声,顾延骁莫名烦躁,一仰头,喝尽了杯里的酒。
打电话给助理:“通知他们继续加班,改视频会议。”
接近半夜十二点,林高心头一阵纳闷。
十一点的时候,明明事情尚未完结,老板突然宣布结束。现在又要继续。
暗暗叫苦,也只能应下。
楼上,沈冉卷在床上,心头的屈辱和愤怒就像厚厚的棉被,将她蒙头盖住。
十六岁第一次见他,那是惊恐无助时的惊鸿一瞥。
二十二岁,他们在酒会上再次遇见,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沈冉甚至看到,他对自己笑了。
第三次见面,在民政局门口,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
本来也就这么结束了。
像两个陌生人一样结束,也比现在被他羞辱强。
比起喷发而出的痛苦,沈冉此刻感受更多的,是懊悔——她不该自不量力去招惹他的。
但事已至此,她只想尽快离开。
缓了好久好久,她坐起来,打了个电话。
这么多年,朋友不多,能深夜叨扰的人也就宋扬一个。
夜猫子很快接起。
“沈冉?这么晚。”
“嗯。想问你,你爸妈是不是在京都医院当医生的?”
听出她声音不对,宋扬停下手里的事情。
“是谁不舒服吗?”
“我妈,要做个脑部手术,手术风险比较大。”
那边安静了几秒。
“我记得我父亲跟我说过,他最敬重的前辈,也是国内顶尖的专家李学文李院长,前些年被顾氏的医院抢聘,现在在S市就职。其实,你倒不必舍近求远。”
沈冉吸了吸鼻子。
“我知道。他最近退休了。”
宋扬“哦”了一下,尾音拉长,若有所思。
“好。你把阿姨的病理报告发给我,我转发给我父亲。”
末了又补充。
“放心。会给阿姨安排京都医院最好的外科专家。”
沈冉“嗯”了一声。
尔后道谢:“谢谢你宋扬。”
那边语气关切。
“我们之间,不必总说谢谢。”
顿一顿。
“你还好吗?”
沈冉缓了缓情绪,呼出一口气。
“一般般吧。先忙完我妈这个事,我去找你,我们再聊。”
电话收线。
几天后,沈冉上楼看顾家爷爷,在走廊碰见顾延骁。
最近顾延骁在忙一个国际并购案,每天早出晚归,这是那晚之后,两个人第一次碰面。
沈冉目中无人地越过,顾延骁却突然开口。
“听陈妈说,你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
没有关心的意味,单单就是责问的口气。
沈冉停住脚步,转头。
逆光中男人英挺的轮廓线条完美,纯黑色瞳孔里折射一丝光芒,给人深情注视的错觉。
沈冉抬起头,脸色平静。
“对。顺便跟你说一声,我近期要带我妈去京都医院做个手术,但是办离婚手续那天,我会准时到场。”
转身准备走,又想起什么。
开口补充:“预约的时间我待会发你手机上。”
顾延骁看着那个背影,微不可察地收紧双眸。
那天看完爷爷之后,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去了张主任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