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郭文斋领了褚雅青的命令,跑去吕蒙请示是否撤退,他连滚带爬地跑到本应是四中队和滕八区的阵地的时候,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他心里充满了慌乱和迟疑,但是,邵子真必须要见到,这关系着杨村阵地所有人的性命,他硬着头皮跑进吕蒙,在即将到达指挥部的时候,迎面碰上了正在放火烧房子的日本鬼子。
他心想,完了,吕蒙失守了,鬼子登岸了,要马上回去让褚雅青撤退。
趁鬼子不注意,他跑到一个没人的院子里,脱下棉袄,用水浸湿顶在头上,蹲进了水缸里,他心急如焚地蹲在缸里,听到外面鬼子的喊叫由远及近,随后又由近及远。他判断鬼子已经远去,便悄然扒掉棉袄,从水缸里钻了出来,初春的天气,虽然有太阳,但是依旧比较冷,让他打了个寒战。
郭文斋扫视了一下整个院子,暗骂一句:“你奶奶的!”赶紧去拔腰里的枪。好巧不巧,有四个留守的鬼子恰好站在水缸边偷懒,突然从缸里站起个光膀子的人,也把他们吓了一跳。
等郭文斋去拔枪的时候,鬼子也反应过来了,手里的长枪本就上着刺刀,四个人挺起长枪就向郭文斋刺了过来,一瞬间就把他刺穿了,他想使劲把枪举起来,可是手再也抬不起来了,接着刺刀又纷纷捅过来,鲜血从刀口涌出,染红了破棉袄,染红了水缸。
郭文斋圆瞪着双眼死了,年仅20岁。
褚雅青左等右等,等不到郭文斋回来,自己又离不开眼前的指挥岗位。心中万分焦急,忽然看到西面山上涌过一批逃难的群众,他们一面跑,一面大声呼喊:“鬼子上山了,鬼子上山了”。
褚雅青一看,昨晚他与林登海一起观察敌情的小高地,已经被大批敌人占领,上面居高临下架起了机枪,集中火力向杨村阵地射来。
与此同时湖面上的几十条原本游弋在外围的舢板,橡皮艇,突然猛烈地向岸上射击,然后不顾一切地加快速度冲向湖岸,对杨村阵地形成了前后夹击的局面。
褚雅青冒着弹雨将李义泉和王保楼叫了过来:“东峰已经被鬼子占领,咱们湖滩不能守了,要马上把队伍集合起来,沿大官庄北的湖滩往西突围。”
李义泉和王保楼派机枪手压制小高地上的机枪,集合队伍,准备突围。谁料想大官庄北岸,鬼子的汽艇也已靠岸,顿时将杨村阵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二中队和峄县大队不得已,又退回杨村湖滩,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了。
褚雅青向战士们慷慨激昂地喊道:“考验我们的最后时刻到了!为了群众,为了兄弟部队,跟鬼子拼了!”
队员们高喊:“誓与阵地共存亡,绝不当俘虏!”
褚雅青迅速做了部署。他把人员分成二个小队,背对背分头阻击包围过来的日军。
他们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阵地前被击毙的尸体已摞起来很高,但是鬼子也学精了,凭借着人多,驱赶着保安团在前面当炮灰,一批批像潮水般地爬过尸体,压向杨村阵地,而我们的战士却越来越少了。
褚雅青把盒子枪压上新的弹夹,双枪齐出,冲到机枪手边上,指挥着机枪往最密集的敌人打去。不幸却在那一刻来临,一颗子弹正中褚雅青头部,另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胯骨,他当场倒了下去。
机枪手看他中弹了,慌忙放下枪去救,趁这个空档,抢滩的鬼子一窝蜂窜进了阵地。
王保楼与李义泉对着郑连云喊道:“背着大队长往吕蒙方向走,那边鬼子已经上岸,估计都去抢东西了,好突围。说完,带着队员与鬼子拼上了刺刀,他们抱着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与鬼子展开肉搏战。
郑连云此时已被打瞎一个眼,头上胡乱缠了块布,剩下的一只眼睛通红,他背起褚雅青,顾不上管背后阵地的嘶喊,带着一个警卫班的人匆匆向东南突围。不一会,杨村阵地上的枪声渐渐稀疏,想来是王保楼与李义泉带着剩下的战士与抢滩的鬼子同归于尽了……
郑连云带着几个人轮番背着褚雅青往湖边跑着,颠簸的过程中,褚雅青醒了过来,他看到一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了这几个,悲痛万分,喝令他们将他放下:“我不行了,就算不死也成废人了,你们赶紧走吧!赶紧下湖去运南找二支队,给峄县大队留点老底。”
战士们听到命令后激动地说:“大队长,要死一块死,我们不能离开你!”
褚雅青看着疲惫不堪的队员,经过一夜半天的战斗,滴水米粒未见,单身趟水尚有困难,背人更难走脱。于是,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背着我你们走不远,这种颠簸,我一样也得死在路上,我给你们打掩护,你们快走!”
郑连云和队员们仍不肯离开:“我们不能把你丢下啊……”
此时,杨村阵地战斗已经结束,鬼子看到突围的小分队在吕蒙,里面有个拿盒子枪的官,哪能放过这个立功的好机会,纷纷向东南追过来。
褚雅青眼看鬼子已经过来,便声嘶力竭地说道:“郑连云,执行我最后一次命令,带着他们走!”
郑连云明白褚雅青的用心,见敌人蜂拥而来
,没办法,只得含着泪带着剩下的11个人边打边向湖里撤退。
褚雅青半躺在残破的战壕里,捡起阵地上残留的步枪,打倒几个鬼子后,用随身多年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饮弹自尽,运河两岸令倭寇闻风丧胆的“黑煞神”壮烈殉国,时年4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