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体现友好氛围,宋时轮早就安排了司令部的勤务兵,在厢房准备了酒饭,给郝鹏举的警卫团驱寒,并安排司令部的一些政工干事陪同,为了缓和气氛,特意要求这些政工干事不配枪。
饶是庄纪川身强体壮,这一路快马加鞭,也被冻得不轻,他与侯增祥把“花机关”靠在墙角,坐在小桌旁,连续喝了几杯粗劣的白酒,过了好一会才暖过来,一个叫黄宜生的新四军干事陪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黄宜生给两个人倒上酒说道:“侯连长,梁同志,酒劣菜粗,望多海涵!这白面馒头还是伙房专门给大家蒸的,我们平时可不舍得吃哩!”
庄纪川苦惯了,根本不以为意,抓起馒头就着咸菜狼吞虎咽地吃着,侯增祥不解地问黄宜生:“新四军司令部的人连白面馒头都吃不起吗?你们平常吃什么?”
黄宜生笑道:“新四军人人平等,战士吃什么,司令部就吃什么,陈老总都不例外!就连延安的毛主席也是吃窝头咸菜哩!”
侯增祥瞪大了眼:“当官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过好日子吗?一直这样清苦,那你们图个啥?”
“我们部队可不是为自己,是为了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再说现在可比前几年强多了,打日本鬼子这些年,我们一年都难见到荤腥,大部分时候只能吃野菜呢!部队纪律要求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跟你们可比不了,你们管得没这么严,呵呵!”黄宜生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侯增祥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你什么意思?”
黄宜生慌忙解释:“侯连长见谅,我没那个意思。”
庄纪川看话不投机,正想岔开话题,身后传来一阵骚乱:
“他妈的,喝这种破酒,看不起谁呢?”
“老子从来都是吃香喝辣,这咸菜可真是咽不下去!”
“就是,就是,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吧!我就不信新四军司令部连肉都吃不起!”
……
“咱要是投降了这样的穷鬼部队,还不如就地解散,回家抱孩子!”
刘龙标本来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闹哄哄的场面,无意去制止,突然听到有人说“投降”,如闪电般窜过去,狠狠一巴掌搧到那人脸上,登时将那人打翻在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掏出手枪顺势一撸,枪口朝上,凶狠地用苏南口音喝道:“婊将!六路军是六路军,新四军是新四军,以后谁再说六路军投降新四军,老子毙了他!”
厢房里顿时鸦雀无声,似乎掉根针都能产生巨大的动静。
一个叫李子新的新四军干部见场面要失控,便站起来说道:“今晚我们也是临时接到指示,仓促之间,只能拿出自己腌的咸菜,这酒还是司务长到城北的烧锅庄借的,确实是寒酸了点。但是新四军并无怠慢之意,今天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刘龙标知晓郝鹏举此次的来意,并不想把场面闹僵,他见李子新话说得诚恳,便收起手枪说道:“李干事说得坦诚,我们也不能不识抬举,咸菜劣酒也能充饥驱寒,不要再挑挑拣拣了!”
侯增祥端起酒碗喊道:“营座发话了,谁再不喝就是抗命,喝!”说罢,咕咚咕咚,带头将一碗酒干了。
众人见连长带头,也都默默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下去。
黄宜生端着酒碗站了起来,招呼新四军的干事道:“六路军的兄弟都喝了,咱们也陪一碗,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嘞!”
刘龙标听到这话,又从桌上端起酒碗说道:“感谢新四军的盛情款待!”说罢,一仰脖,把酒灌了下去。他高高举起酒碗,轻蔑地环视了一圈,又接着问道:“黄干事说咱们以后会并肩作战,只是不知道是六路军沾新四军的光,还是新四军沾六路军的光?”
黄宜生不卑不亢,笑着说道:“刘营长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单打独斗我黄宜生沾不了你的光,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刘营长,请问郝总司令深更半夜打马八十里到峄县来,难道是因为马兰屯找不到酒喝吗?”
刘龙标并不服气,梗着脖子说道:“你们新四军也别那么牛气,北有王耀武,吴化文,南有陈大庆,冯治安,被五十万国军包围着,恐怕陈总司令日子也不好过吧!”
黄宜生哈哈大笑起来:“刘营长,当年日本鬼子畑俊六厉害不?土桥一次厉害不?他们都奈何不了我们,王耀武陈大庆算得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我们打日本鬼子的时候,你们……”
“宜生!你喝多了!”李子新朝黄宜生挥挥手,转头对刘龙标说道:“刘营长说的是,新四军被夹在王耀武和陈大庆中间,困难肯定是有,但是宜生说的也是事实,你们现在被逼做马前卒,危险得紧嘞!
说句难听的实话,就算你们四个师都拿着‘花机关’也不够新四军吃。可是咱们两家打起来,最高兴的是谁?
老蒋啊!不费吹灰之力,就借你们的手消耗了新四军的战力,到时候,不论是王耀武还是陈大庆来收拾残局,胜算都会大大增加,但是我们新四军背后还有华北,西北的八路军
,而你们呢?”
刘龙标以及在座的人都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他们心里都在琢磨李子新的那句话:“他们还有八路军,而我们呢……”
刘龙标向来好勇斗狠,并不肯轻易低头,一直琢磨着要扳回局面,过了一会,看堂屋里的会谈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就提议道:“李干事,弟兄们酒也喝了,饭也吃了,大冷天的,一起到院子里活动活动?”
李子新问道:“刘营长请明示。”
“咱们也别争谁沾谁的光了,现在就比试比试,输了的喝酒,这就叫做以武会友,怎么样?”刘龙标道。
李子新心里一沉,这群警卫连的人都是郝鹏举养的骄兵悍将,他们几个政工干部单打独斗怕是讨不了便宜,但是,如果不敢接招,岂不是堕了新四军的威风!李子新稍一犹豫,问道:“怎么个以武会友法?”
刘龙标看李子新有些犹豫,便不怀好意地说道:“我等都是一介武夫,只懂得舞枪弄棒,打打杀杀,既然是以武会友,那肯定是比打仗啊!
哦!你们都是指挥打仗的,不用上战场,不敢比也可以理解,那我们警卫团就自己耍耍,好不好?”
“好!”警卫连的人一声欢呼,仿佛真的赢了一样。
李子新顿时火冒三丈:“既然刘营长兴致这么高,那咱就‘耍耍’!”
“好!”刘龙标双手一拍说道:“大半夜动枪不合适,咱们就比力量,投石和自由格斗,三局两胜。”
李子新道:“好!项目就依刘营长,但是规则得我们来定。”当即也不征求意见,用手一指院子里的一棵龙爪槐树:“第一项就比一百个引体向上,用时短者胜;第二项投石,既要比准度又要比力量,十个酒坛子,二十米开外打碎多者胜;第三项格斗,咱们在院子里划个圈,不动刀枪,徒手把对方打出圈者胜。”
刘龙标觉得李子新提出的方式并无不妥,便迫不及待地喊道:“警卫连的弟兄们,不要丢了六路军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