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纪川背靠桌子,盯着张仲达的脸问道:“你是怎么把大梅骗来卖掉的?”
“她是俺外甥女,俺怎么能卖她?她从小长得就俊,给她找个大户人家享福,可比在沙沟那个穷地方强多了。”
“闭嘴!只回答我的问题。”
“天地良心,我可真没骗,是她自己找的我。之前我确实是想骗她来徐州,把她卖了换钱,但是,她爹是个死心眼,骂了我几次之后,这个心也就淡了。
41年,我因为卖日本人的情报,被通缉了两年,一直穷困潦倒。我有大烟瘾,经常在烟馆门口转悠,闻一闻里面飘出来的烟味,也能过过瘾。有时候实在扛不住了,就冒着被揍的风险,去里面求人赏一口。
有一次我烟瘾又犯了,跑去烟馆打秋风,碰到一个文书模样的人。那人看我可怜,就分给我抽了两口,我对他千恩万谢,几乎差不多快给他跪下了。
他说他叫马平川,是警卫团营长兼司令副官刘龙标的秘书,这刘龙标是郝鹏举老婆的堂弟,在徐州横行霸道,他坚持不娶媳妇,却对酒色非常上心,除了喝酒,就是逼着这个马平川定期给他找大闺女,玩一段时间腻了就换新的。
那段时间日本人连续搞了几次扫荡,把老百姓都吓跑了,马平川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偷偷从妓馆挑年轻漂亮的过去糊弄,那刘龙标一眼就看穿了,拿枪要崩了他,愁的他跑到烟馆吸大烟。
去年这个时候,大梅突然来徐州找到我,求我找人跑关系,让正规军去打北平,说要去救她六哥,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冒出来个六哥,这不是异想天开嘛!徐州的兵都是汪精卫的人,是跟日本人穿一条裤子的。
不过这到嘴边的肥肉哪能放过?我就跟大梅说,认识郝鹏举的亲信,那郝鹏举是从西北军里出来的,打仗厉害得很,我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我那外甥女毕竟年轻,没什么见识,便喜滋滋地留在了徐州。
随后,我就急不可耐地去找马平川说可以帮他解决问题,前提是报酬得给够。
马平川提出要先看看‘货’,我就带着他回了家,我跟大梅说要托这个人找关系联系部队,大梅很高兴,自己跑出去买酒给我们喝,她一个姑娘家,也不知哪来的钱。
他妈的!
我要是知道她有钱,也不能那么可怜地去烟馆当下三滥。
那马平川看到大梅,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当即示意这事能行,让我开条件,我狮子大开口,开了五百个大洋的价码。”
庄纪川听到这里,不由怒火攻心,上去就抽了张仲达十几个大耳刮子,嘴里骂
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张仲达的脸顿时肿了起来,血顺着鼻子往下淌。两眼充满了恐惧,嘴里含混着说道:“是是是!我是畜生!猪狗不如!长官,还讲吗?”
“讲!一点细节都不能漏!”
“我私下跟马平川讲,我这个外甥女是个痴人,性格刚烈,并不好糊弄,弄不好会出人命,要想让她就范,必须答应她能带部队去打北平,去救她的那个六哥,如果不能唬住她,这事就成不了,让他务必跟刘龙标讲清楚。
第二天,刘龙标就骑着大马,带了一个班的警卫,威风凛凛地过来了,他年龄也就三十来岁,长得很精神,穿上军装倒也能迷倒一片少妇。
大梅高兴坏了,以为她这个舅舅还真厉害,说找正规军就能找到,跑到刘龙标跟前‘叽叽咯咯’说了大半天,刘龙标跟大梅说,北平不是想打就打的,日本人并不好惹,也不知道她要救的人是不是还在那个集中营?死了还是活着?
大梅一听,当场就哭了,刘龙标心肠很硬,什么都没说,带人就走了。
过了足足两天,马平川才约我出去,说这妮子性子太烈,肯定不好管教,刘龙标只同意出五十个大洋。
我当时就急了,嫌他们砍价砍得太狠,又怕这事成不了,跟他磨了半天,说我这外甥女没见过世面,拿去北平救人的事吊着她,肯定能行,她是个黄花大闺女,等生米煮成熟饭,她想跑也跑不了,但是五十个大洋肯定不行,我真心觉得亏。
最后马平川亮出底牌,说刘龙标确实看上了大梅,但是他也没那么阔,只能拿出五十个大洋,不过可以让我当一年西关的收税官,我知道这是个肥差,生怕他们变卦,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我回去就跟大梅说,刘营长答应帮她救人了,但是,人家也不能白干啊!得给人家报酬。
大梅没反应过来,兴高采烈地说她的六哥厉害得很,只要把他救出来,刘营长要什么,六哥都能给弄来。
我说:‘妮子,人家也不憨,救人那事很危险,你不先表示诚意,人家不干啊!’
大梅愣了一会,问我怎么表示诚意,
我说:‘你有钱吗?’
她从衣裳里掏了一会,掏出一把皱皱巴巴的日本军票和金圆券。
我说:‘这钱不中用,人家要袁大头。’
大梅失望地摇了摇头,眼里也失去
了神采。
我又说:‘也不是没办法。’
她又高兴起来:‘小舅,什么办法?’
我犹豫了一下说:‘刘营长看上你了,你答应给他当媳妇,他就能去救你六哥。’
俺那外甥女顿时变了脸,说她是她六哥的,其他人谁也别想,我这才知道,这个六哥是怎么回事。”
庄纪川腾一下站了起来,又想伸手去抽张仲达的脸,犹豫了一下,转身举起尖刀狠狠地对着桌面插了下去,刀子穿透了桌面,刀柄兀自在桌面上颤个不停。
张仲达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往下掉,生怕那把刀捅到自己身上。
“接着讲!”
暴雷也似的一声怒喝,吓得张仲达浑身哆嗦,嘴里嗫嚅道:“我讲~我讲!”
缓了好大一会,他才接着道:“刚才讲到哪了?噢!我说:‘你这样也救不了你六哥啊!万一再耽误几天,他让日本人给害了怎么办?’
大梅听到这话,哭着跑到里屋去了,她不吃不喝,连续哭了两天,眼肿得像个桃,第三天,突然跑出来跟我说,要找那个刘营长谈谈。
我心里大喜,这事有谱了,马上脚不沾地地跑到燕子楼去找马平川。
没过多久,大梅就被刘龙标派小卧车过来接走了,他们倒是很守信用,给了我五十个大洋,又让我当了收税官,至于她们是怎么谈的,反正我拿到了钱,就没心思去管了。”
庄纪川忍无可忍,抬起大长腿,当胸踹了过去,把张仲达连人带椅子踢翻在地。
张仲达蜷在地上,看着这个穷凶极恶的大个子在屋里走来走去,丝毫不敢动弹,生怕他冲动起来,一刀下去,要了自己的小命。
过了一会,庄纪川伸手把椅子扶了起来,拎起张仲达又放到了椅子上。
“接着讲!”
“长官,都讲完了啊!”张仲达小心翼翼地问道。
“说说刘龙标怎么回事?”
“你不是他们的人吗?肯定比我清楚啊?”张仲达奇怪地问道。
“少废话,讲!”
“刘龙标是警卫团二营营长,也是郝鹏举的小舅子,他堂姐叫刘琼,曾经是胡宗南一个炮兵团长的老婆,不知道咋整的,跟当时在胡宗南手下当参谋长的郝鹏举勾搭到一块去了,这事也藏不住,不多久就传开了,那炮兵团长当时在重庆,直接一状告到了蒋介石那里,胡宗南丢人丢到了家,几乎气炸了肺,当即把这对奸夫淫妇都抓起来要枪毙。
不过这女人很有些手段,她悄悄收买了参谋毕书文和看押他们的连长刘伯阳,哦!毕书文是现在的六路军的副司令,刘伯阳是参谋长,他俩把郝鹏举从胡宗南的监狱里救了出来。
郝鹏举很能钻营,跑到南京,靠缪斌的举荐,投靠汪精卫当了汉奸,四二年到徐州做了淮海省的省长,刘龙标是跟着郝鹏举从南京过来的,他跟毕书文和刘伯阳都是郝鹏举的亲信,郝鹏举把他放在警卫团是为了制衡警卫团长张学孔,这都是马平川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大雪前后,蒋介石下令徐州的国军去打北边的新四军,顾祝同安排了三路大军,西路是陈大庆,中路是冯治安,东路就是郝鹏举,总共二十多万人,估计北边过几天就要开战了。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长官。”
庄纪川感觉从这大烟鬼身上也榨不出更多的信息了,缓缓收起那些银元,摆弄起那把马牌撸子来:“子弹在哪?”
“在枕头底下,一共六发。”张仲达答道。
庄纪川跳到床前伸手把子弹摸了出来,一颗一颗地装进弹夹,左手顺势一撸, “咔吧”一声,子弹顶进枪膛,枪口对准了张仲达:“你今天说的我都记下了,你竟敢在背后说我们郝总和太太是奸夫淫妇,回去我就跟营长汇报,你要是再敢打坏主意,就让他枪毙你。”
张仲达推测这是王雪梅特意安排的,就是为了甩开他,后悔自己乱说话,上了这恶人的当,便再也不敢多说,只是忙不迭地答应着:“不敢!不敢!以后再不敢算计了,想也不敢想了。”
庄纪川关上手枪的保险,揣进腰里,从桌上拔出刀,看也不看被捆在椅子上的张仲达,跃过院墙,踏着夜色,扬长而去。
我说:‘这钱不中用,人家要袁大头。’
大梅失望地摇了摇头,眼里也失去了神采。
我又说:‘也不是没办法。’
她又高兴起来:‘小舅,什么办法?’
我犹豫了一下说:‘刘营长看上你了,你答应给他当媳妇,他就能去救你六哥。’
俺那外甥女顿时变了脸,说她是她六哥的,其他人谁也别想,我这才知道,这个六哥是怎么回事。”
庄纪川腾一下站了起来,又想伸手去抽张仲达的脸,犹豫了一下,转身举起尖刀狠狠地对着桌面插了下去,刀子穿透了桌面,刀柄兀自在桌面上颤个不停。
张仲达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往下掉,生怕那把刀捅到自己身上。
“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