篷布“刷”地一声被扯下,大约一个小队的鬼子端着长枪在下面“列队欢迎”。车上的人适应了半天刺眼的光线,挣扎着爬下卡车,由于一路备受虐待,很多人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领头的小队长摇了摇头,叽里呱啦地吆喝着,吓得几个瘫倒在地的劳工赶忙互相搀扶着又站了起来。
庄纪川却听懂了小队长的话,他是在抱怨这些劳工身体差,怕完不成挖河沙的定期任务。
一个翻译站出来说道:“诸位‘特殊工人’,大家只要好好劳动,皇军会管吃管住,而且还有薪水,大家好好在这里干半年,等干完活,就可以拿着薪水,回家盖房子买地啦!
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在这个河谷里挖沙,然后将沙送到这个丘后面那个山上。,在这里,不许互相说话,不许胡乱打听,不许私自行动,做任何事情,包括解手,都要跟皇军打报告。”
那小队长听翻译说完,拄着东洋刀叽里呱啦地说道:“我叫若林义太郎,诸位旅途劳顿,我看大家应该是都很久没吃饭了,皇军准备了欢迎宴,大家先到那边山坡上大木头房子边上吃饭,吃完饭听工长安排。
谁地逃跑,死啦死啦地!”
翻译慌忙又译了一遍,然后众人带着去大木房子边上吃饭。第一顿饭伙食还算过得去,让这群劳工渐渐有了点活气。这个自称松岛胜三的翻译兼工长是个朝鲜人,日本人都叫他“半岛人”,算是对他身份的一种定义吧!他将这五十多个人手里原有的证件全部收走,又重新登记造册,将人分成了两大组,并要求各组自行推选组长。
庄纪川,张世文,赵金科等人推选了王伸当二组的组长。另一组不是来自门头沟集中营,与他们并不熟悉,推选了一个叫陈恩的人做组长。
松岛胜三指挥着两组人,在丘陵西坡的一个大院子里住了下来,这个院子有些年岁了,院墙早已被推倒,房子是破败的泥墙草房。
草房里搭着对面炕,炕上铺着草席,没有被褥,只扔着一些旧军毯,炕角还有一堆旧日军军服和破破烂烂的翻毛皮鞋,供劳工自己挑选。劳工们猜测这些旧军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谁都不肯要,依旧穿着自己来时的衣裳。
“半岛人”是没有资格住到大木房子里面的,只能与劳工同住在草房里,所以在最里面与通铺隔开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屋后有个洗澡间,屋前是茅厕。
茅屋的屋顶有些地方漏得已经能看到天了,王伸便组织人去补屋顶的草,庄纪川主动承担高空作业,和张世文爬到房顶上铺木板和茅草,干完了活,他也看清了河谷四周的地形。
这个丘岭高五六十米,呈东北西南走向,西边有一条与丘岭平行的小河,河水向东北方向流动,丘岭北面和东面分别有两个小山包。
黑色的铁丝网沿着丘岭南坡向西扯到河边,蜿蜒向北连结着北面的小山包,又折回头围住丘岭的西半部分,将整个河谷包围了起来。
河谷的正中央,有两个岗哨,正北方有一个用木头搭起来的了望塔,小河的对面也有一个了望塔,与丘岭西坡的大木房子形成一个巧妙的组合,使得日军可以用最少的人数将河谷无死角地控制起来。
丘岭东南不远处有个日军的大兵营,似乎是个指挥部,从规模上看,至少有一个联队在驻守,河谷里有任何动静,援军都能在五分钟之内赶到。
次日,劳工们在“半岛人”松岛胜三的指挥下开启了河谷的劳动,活很简单,就是一组人将河谷里的沙子筛出细沙,另一组人用板车从北侧的山包与丘岭中间的峡谷,运到东面大约1500米远的另一个山包的半山腰。鬼子准备了十辆大板车,每四个人负责一辆,剩余十几个人一半负责筛沙,一半负责装车。
有两个鬼子沿路巡查监视,劳工将沙子卸到指定的地方就必须马上返回,不得耽搁。
十辆大车循环往复,每天能送四十车沙子,这个过程中,劳工们除了河谷里的人,一个其他人都没有看到,然而奇怪的是,每到第二天,东面那个小山包半山腰卸沙子的地方,前一天运过去的沙子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除了河谷工地管控严格,挖沙的活倒也不算太辛苦,每到晚上,众人悄悄讨论最多的就是,这是哪里?那些沙子去哪了?那个山包后面一定有秘密之类的话题。
由于鬼子看得紧,在随后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谁都没有找到答案。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庄纪川从松岛胜三的嘴里,逐渐知道了这几个山名,山的名字明显带着日本的风格,看起来是日本人为了自己方便临时起的,工棚后面的丘岭叫夕阳丘,北边圆圆的小山包叫一心山,东面的山稍微高一些,叫出丸山,紧靠大兵营东南的山叫胜洪山,而西边的小河则叫小乌蛇沟。
夕阳丘西南的河面上,架了一座水泥桥,桥不算太宽,勉强可以过卡车。经常会有遮着篷布的车辆在摩托车的带领下,到小乌蛇沟对面,干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一心山的正北有个小村子,每天早晨,都能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说明那里还有活人,西边靠河的地方,有个茅草搭起
来的棚子,看不清里面是干什么的,在静谧的早晨,经常可以听到“哦啊!哦啊!”的驴叫。
出丸山东面五百米左右,还有一条正南正北走向的河,河面比小乌蛇沟宽了四五倍,河水很深,整个河面呈现着深墨色,河水卷着白色的浪花,滔滔向北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