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经停了,天空一片湛蓝,久违的太阳露出了羞涩的脸,然而,天似乎更冷了,一阵寒风吹来,浮雪被风带起,打到行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人们又缩着脖子,把脸藏进袄领,急急忙忙地走向目的地,只有路边光秃秃的树硬生生地顶着寒风,被吹得树枝来回摇晃,因为他们没有脚,不论严寒酷暑,只能在那里默默承受着一切。
日军的后勤终于有了反应,在补给了一批物资之后,临城的军心也慢慢稳定下来。
虽然正值寒冬,岩下义隆却感春风拂面,身心愉悦,他刚刚接管了整个临城的防务,正得意地坐在宪兵队宽大的办公室里,穿着军靴的双腿直挺挺地放在前方的写字台上,美滋滋地在心里盘算着。
搬掉了特高课机关长松尾这块大石头,临城终于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了,得给那些“毛猴子”点颜色看看,想着想着不禁嘴角露出奸诈的笑意,唇上那撮小胡子也跟着一颤一颤地抖起来。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盯着墙上的布防图看了半天,用红笔把柏山,西万,彭口闸,郗山,常庄,沙沟,韩庄,周营等二十几个原有驻军的地方重重地圈了起来。随后叫来传令兵,下令各地修缮炮楼,每个炮楼都派一个小分队驻守,加强对津浦铁路两侧的控制,以便于随时扫荡。再则,分散兵力,让各地保安团去养小分队,减缓临城宪兵队后勤的压力。并由小分队居中调度,给保安团施加压力,逼着他们四面出击,让中国人打中国人,增加他们之间的仇恨,压缩游击队活动空间。
布置完防区的任务,刚刚当上代理机关长的原特高课中队长平野一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少佐阁下,前日,我们清理车祸现场的时候,觉得事有蹊跷,就仔细验看了三人的遗体,松尾少佐面部青紫,眼球结膜下轻微出血,脖子上有一片淤青,甲状软骨严重骨折。但是从车祸现场看,没有导致这种伤的因素。他非常珍爱的那把柯尔特1911被扔在了雪地里,子弹是满仓,没有射击过的痕迹。
我们怀疑,现场事发时,有第四人在场,扼死了松尾少佐,顺手拿了手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扔了。现场周边由于当晚雪下得太大,已经找不到任何痕迹,但是,我们在路沟边不远的的一棵树上发现了两个血手印,那两个手印很大,初步推测,此人身高在一米八以上。”
岩下听完平野的报告,眉头凝成了一个大疙瘩,再没有之前的轻松惬意:“松尾桑是土桥司令亲自指派过来的,出了这种事,我也觉得很难过,不过他确实是不太走运,卷进了中国人的内斗被误伤,又出了车祸……”
说话听音,平野马上明白了岩下的意思,生生憋回去原来准备说的话,换了个说法:“我明白了,阁下!近期,可能有毛猴混进临城了,田广瑞向我报告,有人见到殷华平原来的警卫员出现在临城买烧鸡,他既没与孟安民或者田广瑞的人接头,也没做什么买卖,应该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岩下一听,当即推测出来这两次蹊跷事件的原委,但是,他不愿承担松尾死亡的责任,也不想丢掉来之不易的座位,只能让松尾的死是个意外。
不过这个人得马上除掉,说不定这疯子哪天把他也刺杀了,于是,他严厉地说道:“平野桑,马上戒严临城,缉拿这个大个毛猴,天黑之前必须让我看到结果,你去把曹修富给我叫来。”
此时,在西城墙根一个不起眼的破房子里,庄纪川一身乞丐装扮,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在烤火。他在与曹修富见面之后,就与外界隔绝了联系,只是在西城墙的一个墙洞里曹修富会定时给他放好食物和每一步的指令。
接连除掉了孟安民和松尾,他年轻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一次次地回味着事情的经过,心里充满了兴奋。过了今晚,他就要回大山子了,大梅家的事情还需要料理一下,然后给她找一个稳妥的安身之所,至于后面怎么办,他也没有想好。
昨天,他觉得应该庆祝一下这阶段性的胜利,这次临城之行,买一赠一,不仅除掉了孟安民,还干掉了阴险狡诈,杀人如麻的特高课机关长,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了仇,为活着的人除了害。于是,他趁临城一街那家卖烧鸡的铺子关门前,偷偷买了只烧鸡,回来吃的满嘴流油,现在嘴里还有烧鸡的香味呢!却不曾料想已经被人盯上了。
天快黑了,他准备去城墙根拿吃食,待他拍掉身上的尘土,要从破墙跳出来的时候,突然感觉气氛不对,整个临城都是嘈杂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回荡。
他迅速回身,推倒火塘,踩灭了余火,又跳到破屋的角落,掏出手枪,上好子弹,在屋角残破的火炕后面藏了起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一队人马闯进破屋,一个人说道:“胖哥,张老黑死了之后,这破屋就没人住了。”
“皇军有令,让咱们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见生人就抓。”听声音正是曹修富。
“咦!这个火塘还有热气呢!”另一个人说道。
“可能是要饭的在这打尖,听到动静吓跑了,大家伙赶紧出去找找!”曹修富说道。
又是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是人都出去了,庄纪川刚想探头看,曹修富窜了过来,低声说道:“天黑后,沿着城墙往北走,西北角有个缺口,我想办法把那里的哨引开,速去保安团柏山据点找个叫刘胜喜的,就说是我让你过去的,让他帮你弄身黄皮,先避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