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芜第一次发现,她一直以来小看了沈羽窈。
当年的事发生后,陆随之立即抹掉所有痕迹,连沈德仁和章雅舒都不知道的事情。沈羽窈才回国多久?竟能把她大学里的事查得清清楚楚?
甚至连受害人受伤的照片都能弄到手。
她不由有些佩服她。
“小五?”手机另一头的梁子萋试探地叫了声,“你还好吗?”
“我没事。”沈清芜表情平静地退出微博。
“你真的没从京央毕业?我为什么都不知道?”
“嗯,最后一年我真的没修够学分。”
“好,就算这个是真的,那那些造谣你霸凌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我马上让人发律师函。”
“小七,那些照片也是真的。”
梁子萋一下就愣住了,沈清芜说的话,每个字她都认识,却根本听不明白。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能霸凌别人?我不相信。”
沈清芜:“只要你们相信我就行,放心,陆随之会让人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事影响不了我。思安那丫头一直在给我打电话,估计待会儿也会打到你那,你帮我把情况和她说一下,免得她担心。”
梁子萋一想也对,从小到大,沈清芜只要有事,无论她捅了多大的篓子,陆随之都会跟着她屁股后面帮她善后,确实不需要太担心。
她终于放下心,便开始骂咧道:“哪个阴险小人全网造谣你?这分明是往死里整的程度,要是揪出来了,老娘得抽死他。”
……
程凯给陆随之报告这些事情的时候,陆随之已经在网上找不到半点痕迹。
清冷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难得赞了一句:“你做的?挺干净利落的。”
程凯不解:“陆总,您说什么?”
陆随之皱眉,“网上的帖子不是你让人处理干净的?”
程凯思忖片刻,回道:“陆总,命令是两分钟前传达到公关部的,他们的动作应该没那么快。”
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陆随之想。
而且他的能量足够强大,不仅反应快,而且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
这人是谁,显而易见。
曾经,他是唯一为清芜处理麻烦的人。
现在,他有一种被人逐渐替代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那人比他做得要更好。
愤怒和不甘在他身体里翻涌,金丝镜片下的凤眼阴骘得让人一眼生畏。
“沈小姐呢?”他问。
程凯感受到自家老板的低气压,低头恭敬道:“她刚从沈家离开。”
陆随之打开抽屉,抓起其中一把车钥匙,“找人盯着,随时向我报告她的行踪。”
他知道她现在需要他,他必须尽快赶到她身边。
那件事……一直被她藏在心里。
她永远放不下。
……
沈清芜从沈家离开后,回到了她在老城区的画室。
她一个人在那儿待了大半天。
期间电话响过无数遍,她觉得有点烦人,干脆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她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可是才两秒钟,大门突然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催眠自己什么也听不到。
很快敲门声停了下来。
下一瞬,“咔嗒”一声,电子门锁已被人解锁。
沈清芜瞪大眼看着站在玄关处的男人,“你偷看了我的密码?”
“忘了告诉你,即使这种高科技锁,对于我来说同样没有难度。”
廊灯暗黄的光打在男人修挺的黑色西装上,光影将他骨相立体的深邃轮廓切割得近乎完美。
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里面的罐装啤酒相互碰撞,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男人倚着门边,笑得吊儿郎当,“我猜你需要它。”
画室里除了主卧的套房家具一应俱全,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张办公桌。
他们坐在落地窗前的羊毛地毯上,一人拿了一罐啤酒。
沈清芜拉开易拉盖,抿了一口,便将啤酒瓶放在脚边。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反倒是沈清芜先沉不住气。
她问:“你来这不是想问我曾经发生了什么事的?”
陆厌行转头看着她,“你想说吗?”
沈清芜看着窗外万家灯火,默了默,突然说:“我总在想,如果她还在,这里的万家灯火总有一盏是为她而亮的。”
“她是个很简单,很朴素的姑娘。刚入学那会儿,大家背地里总揣测说我被金主包养,可她从来不会加入她们。她是从很偏远的小城考来京州读大学的,寝室里的人喜欢嘲笑她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经常将她排挤在外。吃饭逛街从来不会叫上她。”
“可是她真的对每个人都很好,那天在图书馆,她把唯一的一把伞让给我,理由是她的衣服不值钱,但我的衣服看起来就很贵,所以一定要好好保护。”
她很浅地笑了一下,“你说她傻不傻?”
“她这么干净的女孩子,不该谈恋爱的,她最后被那个男人逼得跳楼。”
“那天,她就那样从我眼前跳了下去。”
“可是,我抓住了她。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还是只能看着她的手一点一点从我手里滑落。”
“她就像个破败的布娃娃一样,随风坠落。”
“你知道吗,她掉下去前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抱歉,要让你看见我如此不堪,希望不会吓着你’。”
她停顿了一下,拿起脚边的啤酒再次浅抿一口。
“我打了那个男人,你在网上看见的照片,是那个男人的。”
“我的右手是那时受伤的,指骨折断,痊愈后我发现我已经拿不了画笔。”
男人眼里瞬间涌上浓烈的杀意。
沈清芜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拍了他一掌,说:“别这样,陆随之当年就把他的手脚都废了。”
“小阿芜,你后悔吗?”他的嗓音有点喑哑。
“不后悔,那姑娘宁愿自己淋雨也要把伞让给我,我肯定得为她出一口气。”
想了想,她似乎在自我检讨,“但那时年纪小,还是冲动了一点,我应该把他往死里整的,打一顿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