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如织，星罗棋布。这命数是变数亦是定数。一直以来，天道都是以这样的手段在掌控众生。”

“当它没有那种变化时，它为众生安排命运。那是按照原本的规则进行安排的，是正常的。”

“可当它变成他。”

“当他变成他们。”

“一切都将与过去不同，所谓的规则不过是名存实亡。曾经的它，已经变得越发像是一个人了。”

……

古青阳停在那座小镇的角落中。

他已经进入了这座小镇。

他是随着那阵风一起来的。

然而，风走了，他没有走。

他选择停在原地继续这场明悟。

就在刚刚，他明悟了尘埃真意。

自那一刻起，世人在他的眼中就是尘埃，他自己在他自己的眼中也是尘埃。

真正明悟后，这个世界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成了景色。他觉得，人已不再是人，生灵也不再是生灵。

在这样的他看来，所谓的风更不只是风。他会下意识地去觉得，风就是天道。

若天道能正常运转，则世人和一切众生都可以像尘埃一样存在。

用一句简单的话来形容，众生灵该是个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

可如今的天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天了，现在的天是有思想、有情感的独特存在。

世人早就说过一句话，说天若有情天亦老。

感情，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玄妙，同时也是最为可怕的东西。

这世上，有无数的人，更有无数的生灵，前前后后都因感情而毁了自己的一生，毁了自己的修行。

事实证明，当天也拥有独属于细节的思想和情感时，天也一样会做出一些不符合既定规则的事情。

风本是自由的。

正常的天也是一样。

可当天有了思想和情感以后，所谓的风便不会再是自由之风。而众生的命数，也将彻底沦为变数。

就比如他古青阳在这一世遇到的很多人，如洛水仙、樊琳琅……这些人在前世都与他有过交集。

可在前世，他与这些人或是亦敌亦友，或是完完全全的死敌。

在这一世，就是因为天意的刻意安排，他与这些人都有了交集。

或是因为情，或是因为道，又或是因为利益……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与这些人有了因果。

他自己无比清楚，在与这些人相处的过程中，只要他稍微做错了一点事情，做错了什么事。

那这些人便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成为他的给人，会成为他的死敌。成为他成道路上的最大阻碍。

纵然是这些人里实力最弱的洛水仙，也完全可以利用家族资源在他实力尚弱时镇压他。

让这些人针对他，从而镇压、杀死他。这就是天的本意，是天在最开始就做好的安排。

然而——

偏偏他坚信他自己，更坚信他自己所选择的道。在樊琳琅以及很多的面前，他的状态都是遵从本心。

不管是做任何事情，他向来都是如此。哪怕是在洛水仙的面前，他展露的一面也是有真实的情感的。

他的本意，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化敌为友。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做到了这样的事情。

同洛氏兄妹结盟，让樊琳琅改变她一生所行之道，更维系了他和刘寒之间的兄弟情分。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过去，他把这一切事情都给做得太好太过完美。

以至于，出乎他意料的结果还是出现了。因为他做得太好，那些人对他的感情都有了质的变化。

而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或是因为大局，或是因为苏玥的决定，便有了现在的结果。

他深知他亏欠了太多人。

尤其是她。

说来也是可笑，他这一生明明都是在反抗他的命运。可在反抗后，局面却是越发地荒谬了。

然而，早就已经参悟万道的他心里也清楚，其实这正是命运本身的特殊之处。

命运本就是如此。

除非你真的拥有了能超越它，能改变它的无敌力量。

否则不管你怎么努力，结果都不会偏离原来的轨迹。

故而，当古青阳想起过去，又想到现在，又想到自己刚刚明悟的尘埃真意时，他就已经在想破局之法。

是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天之杀局的一部分。从前，天道是通过因果和人心来杀他。

如今他已重生。

如今他已完美。

天道已经无法用因果和人心杀死他了，所以天道只能去谋求新的杀伐手段，也就是命运。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始终都能在隐约间感受到一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感到自己被这力量影响。

在没有破境之前，他只能是下意识地去准备些防患于未然的手段。以防天道突然出招。

而现如今，他破境了。

突破到十二境以后，他的实力也已获得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他的战力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他更是认清了，原来这一直都在影响他的力量就是命运的力量，是他不肯承认却又一直都在接受的命。

前世，天道不曾这样在意他。

故而，天道也就没有刻意为他安排过什么劫难。这也是前世的他能够崛起的主要原因。

可这一世和前世不同，这一世的他，本就是带着前世的所有记忆和修行感悟重生的。

尽管在这一世刚刚的时候，他的处境甚至是要比前世更差，他的资质也要比前世差上很多。

可他还是凭借他前世的底蕴飞速崛起，以奇迹般的姿态不断成长，最终成为这般强大的生灵。

然而，就算他把事情做到这一步了，他也还是没有办法去反抗他的命运，没有办法完全掌控他的命。

尤其是在此刻。

当他明悟到现在这一步时，他突然发现，命运这个东西似乎是要比天意天道更为可怕的存在。

因为，就连所谓的天道，也会被命运影响。当然了，这就与他有莫大的关系了。

自他之前，天道还从未因为某个生灵而有这样的变化。

这大荒世界也从未因为某个生灵而面临这样的一场劫。

在无形之中，天道在操纵他的命运，在以这样的方式影响着他，意图让他因此而走向陨落。

这就像是他明悟到的那阵风，突然就风势变大，要以无比狂乱的势头送那颗代表着他的尘埃摔入深渊。

然而……相比于其他的尘埃，他一直都在变化。

也许他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一颗尘埃，觉得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天意不会这样觉得，在天意眼中，他已经越发地不像是尘埃，而像是一颗不断长大的石子。

起初，他是石子，而那阵风只是吹动尘埃的微风。所以那阵风刮不动他，不能使他动摇半分。

而若是要让他动摇，自然是只能让风势变换。

后来，微风成了大风，他终于动摇了，被吹动了。

可在那以后，他也由小小的石子转而变成了一块顽石。如此一来，纵是大风也是吹他不动。

于是，大风成了狂风，顽石也渐渐化成大石。而狂风又成飓风，他也由大石转而化成峰峦。

他和天。

他们都在变化，都在所谓的规则限度之内以“违反规则”的手段不断地争斗着，并不断地变化着。

或许就连天自己都没有特别注意到，无形中，古青阳已经让“天”这个字有了太多变化。

它先是它。

后来是他。

然后，又从所谓的“他”直接一分为二彻底转而化成了“他们”。这便是天经历过的那种变化。

“家。”

“真的就是路的尽头吗？”

“我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完成，我还有诸多执念没有实现。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去弥补。”

“我所谓的完美，其实就只是一个基础而已。这基础仅仅只是代表着我拥有了实现完美的可能。”

“如果我不好好珍惜这个所谓的可能，不把它看作是一次机会。那我还是有可能会万劫不复的。”

“家——”

“在我没有拥有最后强大的实力之前，我可以暂时待在那里，享受本就属于我的温暖。”

“但我不能永远待在那里，我必须要承担起那本属于我的责任，做我该做的事情。”

“死亡没有什么可怕的。天更没有什么可怕的，莫要说命运，这只是现在的我需要面对的东西。”

“我的路注定会越走越远。”

“因果之后就是命运，化为灰烬以后便是尘埃。有朝一日，若我真的破了天呢？那以后便没有敌人吗？”

“不会的。”

……

古青阳的心念飞速变化。

只是顷刻，只是短短一瞬，他的心境便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他再度看向他怀中那正在酣睡的女子时，他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萤儿，纵然前方真的有那所谓的千难万险。哥哥也不会在意。一切都有哥哥在。”

“莫要担忧，莫要在意。”

“风卷尘沙，皆由命定。我会把所有人的命牢牢地握在手中，这便是我的想法，我会做成这件事的。”

……

古青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又默默抬头，而后便不缓不慢地向他的前方走去。

天是风，人是尘，强者是沙。

他不喜欢现在的局面，他不喜欢充满了规则味道的风。他想改变，改变这样的命。

让风沙不再是风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