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龙吟声让在场的一众骨修感到一阵恐怖至极的压迫感，纷纷在原地呆滞片刻。

而在这片刻间，被古青阳释放出来的黑龙鏖也已开始释放杀招，身化魔光，冲向骨修们。

“吼！”

直到黑龙鏖的龙吟声再度响彻这片天地，陷入呆滞状态的一众骨修这才醒转，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然而，他们之中的不少人才只是刚开始推演自己的杀伐神通，黑龙鏖便已在转瞬之间杀到他们身前。

“这……”

不少骨修失声惊呼，此情此景真是让他们在无奈的同时，又深深地体会到了那种绝望的感觉。

他们中的不少人还是见过黑龙鏖的。虽说那不是在现实里看到，而是在记忆影像中看到，但那也足够。

可就算是已经有了印象，当他们以如此直观的方式靠近它时，他们还是被它的模样和威势深深地震撼。

那是怎样的生灵？

它的体魄无比强横，身上每一块血肉都仿佛是浑然天成，都具有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独特美感。

它通体都生有漆黑的鳞甲，那龙爪、龙角、龙牙更是锐利至极，仿若是天生的绝世战器。

最主要的是……它的体型实在是太过庞大，再配合它那霸道到极致的龙威，它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总而言之，这些人就算是扪心自问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这黑龙鏖实在是太过于完美，太过于强横了。

哪怕只是让他们看它一眼，他们都很难对它提起征战厮杀之心，就更别提那种和它一决生死的心思了。

“萤儿，累了就睡一会儿。”

“有哥哥在，你不会有事。”

古青阳缓缓低头看向古青萤，他仔细地打量着她，生怕自己的治愈之术施展地不够好，让她留下暗伤。

事实上，若是从他接管这片战场开始算起，那他这前前后后的，绝对是已为古青萤施展过千万种神术。

古青萤的伤势确实是很重。

但如今的他已不是当年的他。

曾经的古青阳会因为古青萤身中剧毒而无数次下跪，而如今，通晓万法的古青阳要曾经的自己站起来。

他已经有能力保护他的妹妹，更有能力为他的妹妹疗伤。如果守护妹妹就是他的道。

那这，便是他成道证道的证明。

“萤儿全听哥哥的。”

在古青阳的面前，古青萤永远都不会是那个手握巨剑怒战八方的绝世女魔头，她只会温柔。

在听到古青阳的安抚之言后，她便默默地闭上了她的眼睛，然后就这么依偎在古青阳的怀中。

渐渐地，她的呼吸越发均匀……

这副样子倒着实是像极了一个人安然入眠的样子，可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她在意她的哥哥，自然会因此而去担忧她哥哥的安危。她更是明理睿智之人，能看清局势。

她知道他们兄妹二人面对的危险究竟有多大，故而……在此情此景之中，她又怎么可能安然睡去。

可不睡归不睡，在她看来，这个觉她是一定要睡的。

不管她到底能不能睡着，反正她就应该表现出睡着之人的样子。

她很了解她的哥哥，她知道她哥哥不拘小节，平时确实是不会在意这些虚假的细节。

但她明白，在此刻，她哥哥最怕的事情从不会是天道的镇杀手段，而是她随时有可能会做的任性之事。

所以，她应该就此沉眠。

……

果不其然，在察觉到自己妹妹的呼吸变得均匀以后，当古青阳再度抬头时，他的眼神已有所变化。

在这之前，他看向这些人时，他的眼神还是那种古井不波的眼神。会给人一种诡异的平和之感。

而在此刻，他的眼眸深处尽是杀意，是那种纯粹到极致的杀意，无比锐利更无比森寒。

“你们真该死。”

再度开口，古青阳已换了说辞。

他没有像刚刚那样，一开口就是一堆事关骨修修行的大道理。这一次他只说了一句话。

可偏偏就是这一句话，直接就让幸存下来的人族骨修恐惧不已，硬生生被他骇破了胆。

然而——

同一时刻，古青阳已将古青萤缓缓地抱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看上去像是沉沉睡去的古青萤。

众骨修见到他低头时流露的那种神情，都不由得再度一愣。他们特别怀疑，古青阳是不是有两个人格。

他们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因为古青阳前前后后表现出来的举止，反差实在是太大。

在别人的眼里，他就是时而暴跳如雷，时而又温柔平和。

就在众修还在发愣时，古青阳的目光也离开了古青萤。

他再度看向这些人，森寒至极的目光再度出现，让众人都开始感到一种可怖的寒意。

其实古青阳刚刚的那句话还不是随口说的，那真是他的实话。他的心里就是那么想的。

他想杀人。

他想杀死所有出现在这里的人族骨修，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这些人，甘心顺天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更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至高天和自在天，他们尽可以出手，一切手段与杀局，他接着便是。

他已经看清了。

他和他妹妹所走的路，既是回家的路，也是一条逃亡的路。这一路上他们兄妹二人已经足够低调了。

尤其是在入了北境以后，很多不该忍受的磨难，他们一路承受，一路前行……终是走到现在。

可到头来，他换来了什么？

他自己差点在悟道破境之际彻底陨落，他的妹妹更是因此而伤上加伤险些陨落。

生。

死。

他自己确实是早就已经习惯了那种徘徊在生死之间的感觉，他本以为他不会再厌恶与生死有关的事。

可当这所谓的生死之事已涉及到他的家人时，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不是不在意生死。

他只是不在意他自己。

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他真正在意的是其他的东西是别人。而这便是他所修之“道”的一部分。

太苍枯荣经。

古神不灭经。

吞神古魔经。

于古青阳而言已成“经典”的三大绝世神通被他默默推演，时隔许久许久，他的命骨再度熠熠生辉。

自从他这命骨在三千年前的那个雨幕中彻底蜕变，被他正式命名为神魔不化骨的那一刻起。

他的道，就注定与神魔有关。

在世人的眼中，神只能是神，魔也只能是魔。世人早就已经认定，神与魔是截然不同的。

故而，无论世人是修行神道，还是修行魔道。他们从来都是选择其中之一作为终生的修行路来修行。

唯有他……

他觉得神与魔没有任何不同，他觉得这两者的区别根本就不在于这两者本身，而在于选择它们的人。

人心有善恶，人心本复杂。

当一个人在为他自己选择修行路的时候，其实在选择路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的那颗心。

当这个人一心向善，想要追寻所谓的光明，那这个人便会走向他渴望的光明，也就修上了神道。

反之，当一个人只想向恶。渴望成魔，渴望堕入黑暗，想要与黑暗相融并吞噬黑暗，这人就成了魔。

所以说——

神？

魔？

成神成魔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只不过，无论是成为一个神还是成为一个魔，这都是有实力有能力的人才能做成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仅仅只是有那样的心思，而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那这个人就是无法成神无法成魔的。

这也是这世界的残酷本质之一。

在这个世界上，在浩瀚无垠的大荒之中，于人而言，很多时候不是人想要成为什么便能成为什么。

有人本是一心向善，奈何命运多舛，变数太多，以至于一个本该一生行善的人，终是成了一个魔。

更有人能在堕落中自醒，于黑暗中得见光明，在大彻大悟后由自醒走向自悟从而达成自救，成神。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人……他们或是想要成为神明，又或是想要成为魔头。

可到最后，他们什么也没成。

他们成了尘埃，成了被无数股风卷起来的一捻黄土。

血肉终会腐朽，骨骼也终将化为尘埃，最后彻底消失。

这个变化的过程被无数生灵定义为死亡，无数生灵惧怕着它，却又不得不在自身生命的尽头迎来它。

而那数不胜数的失败之人，他们的一生注定会有无数遗憾，他们承受过太多太多的痛苦。

那样的人也曾无数次期盼，能在黑暗之后迎来光明。

可惜，在他们那段简短的生命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是它，死亡。

古青阳一边默默抱着古青萤，一边又默默地抬起他那另外一只手，而后汇聚神魔两种大道的本源力量。

在这力量被演化到极致，最终化成杀招的一瞬间，古青阳的眼神由充满杀意转而变成了充满怜悯。

“啊——”

直到众多骨修在黑龙鏖和古青阳的双重镇杀之下陨落时，古青阳的眼神才终于在那个瞬间变得平和。

这眼神的变化象征着古青阳的又一次开悟，他已再一次明悟到与修行有关的道。

这预示着，破境，近在眼前。

而他明悟到的道就是，苦难，它并不是一定就能给人带来什么，更是绝不能给人带来光明。

苦难能给人带来的，从来都只有苦难。人之所以要经历苦难，是因为人没有拒绝的能力。

在苦难中，一个人能为自己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变强。只有这一条路，才能让人真正走出苦难。

他会对那些人有怜悯之意，是因为神魔不化骨的凡道力量也被他激活了。他会不再怜悯，变得平和。

这是因为他开悟了。

他见到了崭新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