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地也被这两个人打动了。他们的修为很高，可他们终究没完全泯灭情感。

再加上古青阳显露出的变化，那更是堪称极度的反差。他们本以为古青阳只是一个纯粹的魔。

但通过古青阳的反应来看，古青阳显然还是拥有丰厚情感的。古青阳不过是把那些情感藏起来了而已。

通过古青阳的哭诉，他们隐约能够猜到那所谓的“萤儿”应该就是古青阳的血脉至亲，是亲妹妹才对。

可就在刚刚……被他们看在眼里的这个“萤儿”偏偏又与古青阳做出那般亲密的举动。

那明显是超越了兄妹的界限了。

所以……古青阳和这所谓的萤儿到底是个什么关系。难不成真是那种超越了原有界限的禁忌关系吗？

乱！

太乱了，实在是太乱了……这就是这些骨修内心深处的感想。他们实在是不想再细想下去。

尤其是当他们回想起古青阳和那个黑衣女子互相说对不起的时候，他们就会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

然而这些人又哪里知道，古青阳见到的“萤儿”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古青萤，而是重生之后的楚绣薇。

这也是古青阳说对不起的原因。

若他见到的人真是他的萤儿，他自然是不会说对不起的。可问题就在于这个人不是他的妹妹。

如今的楚绣薇绝对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生灵，自她出现之后，古青阳就能感受到自己与她之间的联系。

那种联系……就类似于道兵法器和主人之间的联系，更类似于血脉后裔与其先祖始祖的联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楚绣薇，也就是薇九灵，她其实是可以被算作他的道兵或法器的。

因为她拥有的力量竟然是天之锁的力量，她的身体就是天之锁的另一种衍生形态。

当初……为了不让他得到并使用天之锁，至高天曾故意将天之锁彻底破坏，让成为器灵的楚绣薇陨落。

而他为了保护楚绣薇，更是强行让楚绣薇的残魂与大道本源融合，以此来保全她。

相融之后，至高天自然是不敢再对楚绣薇下手。

毕竟那样一来，楚绣薇就成了一个与他类似的存在。

在当时，若是想要彻底毁灭那样的楚绣薇，那除非是将她的残魂连同那部分大道本源一起毁灭。

否则的话，她还真就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当然了，那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处境。

毕竟以那样的方式活着其实就是苟延残喘，终究还是要时刻感受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而在当初，他还是在渡劫一战进行到最后的时候把她送走了，想让她重新转生，重新成为拥有人生。

但他没想到，楚绣薇这丫头的性格竟真是这般的执拗。

他明明已经给了她走向新生的机会，可到头来她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他的身边。

古青萤本是他内心深处的一片禁忌之土，他确实是不允许任何人假借她的名讳来欺骗他。

可对于已经重生为薇九灵的楚绣薇，他确实是提不起丝毫恨意。

在重生之后，楚绣薇还真没有选择重新开始。

她依旧还保留着天之锁带给她的一切，保留着天之锁和他之间的条条契约，保留了他和它的关系。

如此一来，她再度重生，她便会取代原来的它。故而她在他陷入危难时出手相救是一点错都没有。

只是——

或许是因为她在重生时必须要经历的杀劫之中看到了一些东西，所以她知道了很多有关于他的故事。

从那些故事中，她又知道了某些人的存在。比如古青萤的存在，再比如苏玥的存在……

古青阳的内在并非是如表面那样冰冷，实际上，真实的他恰恰是拥有着无比丰厚的情感。

只是因为局势所迫又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所以……古青阳一直都在压抑他的真实情感。

十多年以前。

古青萤还活在世上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古青阳还不能完美地控制他自己的感情，因为他是真有牵挂。

在古青萤陨落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悲伤中。然后又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让心境接近前世。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苏玥。

虽说他们两个是早就相识，而且更是相识许久亦相知许久，相互之间早就对对方特别地熟悉了。

但那终究还是在梦中，梦中的世界不同于现实世界。梦中的世界要更为虚幻，也更为美好一些。

可能正是因为深知梦的虚幻，所以他反而敢于表现一些真的东西。敢去活得真实一些。

万万没想到——

苏玥正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这一面才对他更加感兴趣，直到后来，她更是忍不住亲自下山。

与苏玥初见之际，无论是他还是苏玥，他们都有一种现实已经不再是现实的感觉，都会有一种虚幻感。

苏玥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平静地活过一天又一天，看似是每一天都在做她自己。

可实际上，她在这漫长的岁月中究竟是谁，究竟成为了谁，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只有在梦中，在后来，因为与古青阳的相见，她才渐渐看清她自己的心，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而古青阳也和她一样。

古青阳在最开始的时只是把苏玥当成道友，他与她谈论的事情仅限于与修行有关的事情。

他们讨论的仅仅只是“道”是各自对于道的感悟，但这是开始。到后来，他们讨论的就是各自的心。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就都明白了……原来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人。

然而即便是如此，在苏玥向他表明她对他的爱意之际，他仍然还是有想要拒绝的冲动。

因为他害怕他会拖累她。

他怕她会因为他而陨落。

为此，他曾一度尝试要把他对苏玥的所有情感都深埋心底，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在苏玥渡十六境破境大劫时，在天之古国的人对她出手时，他决心直面最真实的他，他选择接受苏玥。

所以他说出了那句休伤我妻，然后正式同天之古国的人开战。

自那之后，他迎来了这痛苦人生中少有的一段甜蜜光阴。

最后，他还是选择离开。虽说留下其实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坚持着他的原则。

面对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他曾决心要做一个极度冷血的人。他告诉他自己，他要成为那个大魔头。

可当他看到那个与他妹妹的遭遇无比相似的女孩时，他还是选择拼上他自己的性命对其施以援手。

当他看到昔日故人之后被所谓的族人出卖，以那样的方式欺辱时，他还是会在一怒之下猛然拔剑。

还有楚绣薇……她自己明白，她能活到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像她这样苦命的人，在这大荒世界之中本就是数不胜数的。

可偏偏是她得了救赎，最终彻底告别原来的人生，转而拥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哪怕这次“重生”需要她经历九重杀劫，历经九死取得最后一生才能真正地重生，她依旧感恩古青阳。

为此，她放弃了原本的名字。

薇九灵……她以母亲留给她的薇字为姓，以九灵为名，只为纪念历经九死一生之后才迎来的重生。

她对古青阳除却是有感恩之意以外，也确实是有别的意思。比如爱慕和怜惜，还有愧疚。

因为古青阳是切切实实地无数次救赎于她，在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成了她生命中最闪耀的人。

所以她确实是对他有爱慕之意。

在她的眼中，古青阳就是她生命中唯一光华璀璨的存在，是真正的盖世英雄。

因为她看到了古青阳的人生，所以她知道古青阳一路走来有多苦。她这才知道，古青阳过得比她还苦。

也许是出于她对古青阳原本就存在的心思，也许是因为一个女子本性中的母性。

她是真的想让古青阳过得好点。

故而她会忍不住去怜惜古青阳。

但在刚刚，在古青阳将她错认为是古青萤的时候，她在很是激动的同时也是异常愧疚。

那个瞬间，她突然觉得她是一个小偷，是她偷走了那份本该属于别人的幸福。

可她也确实是在古青阳的脸上看到了象征解脱的神情，那一刻，她知道……他是真的渴望得到解脱。

那不是情感层面的解脱，而对疲倦的一种解脱。所以她很迷茫，她根本不知道她做的到底对不对。

再者……就是她觉得这终归还是她欺骗了古青阳，让古青阳在濒临死境时空欢喜一场。

然而……她心中万般滋味，到头来还是因古青阳的一句“谢谢”如春风吹雪一般尽数消融。

念及此处，有过一刻失神的薇九灵突然清醒了。下一刻她就炯炯有神地看向古青阳。

她直视着古青阳的眼睛，道：

“灭亡，恐怖，愤怒。”

“憎恶，绝望，斗争。”

“杀意，灭绝，歼灭。”

“是您赋予了我生的权利，在我被整个世界背叛、抛弃的时候，是您挺身而出为我遮风挡雨。”

“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您愿意成为我唯一的依靠。现在您倒下了，我愿意成为曾经的您。”

“今天，谁都伤不了您。”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让他们动您一下。我愿意倾尽我的一切对您好，愿奉您为我的主人！”

……

古青阳没想到，在他还在沉默的时候，薇九灵竟会突然开口。

她的语气是这般地温柔，但她的语气也是异常地坚定。

古青阳察觉到，她显然是早在说话前就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

也许是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有了和所有敌人拼死一战的决心。

古青阳听着她的话，凝视着她的明亮眸子。

只一眼……他便洞悉了她的内心世界，知道了她的所有想法。

事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现在再不让这丫头出手是不可能了。

她如此努力，拼命地渡劫，一次次在毁灭中蜕变，然后才重生。

她为的就是如今这一刻……她为的就是能在某个时刻来到这里，然后强硬地为他阻拦所有敌人。

也许这就是她活下去的理由，这就是她作出的选择。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古青阳不由得生出一种想要叹息的欲望。

“呼——”

最终，他缓缓地叹出一口气。然后他就拉起薇九灵的手，手指轻抚她那只玉手上的特殊纹印。

“丫头，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古青阳突然开口，很是温和。

“嗯。”

薇九灵并无过多言语，此刻的她只是在默默地点头。对于古青阳展露出来的温柔，她无比满足。

别看她现在很是平静，实际上她的内心已经有无数惊涛骇浪涌现。她其实是特别激动的。

因为她和古青阳之间的联系，她重生时，古青阳本心的每一重嗔之真意都将成为一道杀劫。

渡过那杀劫，她就可以明悟对应的心道之道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每渡过一次杀劫，她的力量就会变得更为强大一些，她的实力就会更恐怖。

可相应的，她每一次劫中蜕变都是九死一生。每一道杀劫的降临，都是生死考验。

她渡过那么多劫，她经历了那么多考验，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刻。她终于可以来了。

她终于可以站在古青阳的身边。

“要么走，要么死。”

薇九灵将躯体还在重新衍生的古青阳抱在怀中，默默转身，神情严肃地冲着在场所有人轻语一声。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但言语间已经没有了对古青阳的温柔味道，而是变得冰冷至极！

她只会给这些人两个选择。

他们可以走，现在立刻走。

她绝不会阻拦这些人半分。

但——

若是他们不走，执意要留在这里与古青阳为敌，那她就不会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你以为你是谁？哼，仅凭你一人，你就想与我们所有人为敌吗？小姑娘，话不要说得太满！”

“呵，真不愧是兄妹啊。兄长暴虐成性，妹妹也是嗜血好杀。而且你们的关系不普通吧？”

“哼，从兄妹到道侣，真是羡煞旁人啊。不过古青阳倒真是一个畜生般的人，妹妹也能下手。”

“呸——”

“你们两个都有大罪，还想杀我们，你们杀得了吗？麻烦你们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

听到那一道道充满嘲讽之意的声音，这一次不止是薇九灵变得面若寒霜，就连古青阳也是这样。

事到如今这些人这样讲话，古青阳一听就知道这些人是误会了。可他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又何必跟这些死人解释？

事实如何，真相如何……他自己和他身边的人都清清楚楚。如此，便已经足够。

可这些人污蔑的不仅仅是他的清名，更是他妹妹的清名。这叫他如何不怒？

“灵儿。”

“我在。”

“杀光他们！”

“是。”

听到古青阳如此说，薇九灵不再有丝毫地犹豫。她猛然挥手，以本源符文演化攻势。

万千藤蔓衍生，直接冲着在场的一众骨修杀去。只此一下，便使得所有人脸色大变。

要知道——

如今的薇九灵可不是曾经的楚绣薇，她历经九次杀劫，早就已经今非昔比，成就堪比十六境的修为。

她重生时，乃是带着大道本源和天之锁的构造之理一起重生的。而且她还是重生在四季谷。

当初四季谷一战，最初的天之锁就破灭在那里。

最初的天之锁，前身乃是由众多大道统共同造就的奇特养灵。

那养灵本来也该拥有波澜壮阔的一生，奈何至高天出手干预，以至于它被炼化。

那一战之后，那养灵的残躯就葬在那里。想来可能是因为同种存在之间相互吸引。

所以，楚绣薇的残魂就带着那两大堪比绝世至宝的机缘重生在此，借了养灵的造化，渡了杀劫。

故而，她的攻势和天之锁发起的攻势没有任何区别。

因此，哪怕是十六境的强者，也无法用寻常手段阻止她的攻势。

更别说，在场的大多数骨修根本就不是十六境的强者，而是远远弱于十六境的蝼蚁。

“一群该死的东西！”

薇九灵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古青阳，低头时美眸之中尽是心疼意。抬头，却是美眸含煞又含泪。

她怒骂一声，引得整片藤蔓海暴动，于顷刻之间演化无尽攻势，仿若天之锁再现人世。

“没有人可以逃脱我的束缚！”

“没有人可以逃离我的审判！”

“终结、终末、终无！”

“帝之罪血在我的血脉中静谧地流淌，赐我以新生的荣光。”

“我将束缚一切愚者，我将镇杀一切反叛者！灭尽天之棋！”

“我名，薇九灵。”

“帝器，薇九灵！”

……

战场之上，薇九灵一边发动着攻势一边又在不断地诉说着。这一刻的她像极了一个伤心的姑娘。

可于在场的众多骨修而言，她的每一道攻势都是追魂夺命的手段，乃是绝对的可怖至极！

“够了！”

终于，在场的众多十六境骨修忍不住了，一个个皆展露出自己的最强状态，纷纷怒吼着杀向藤蔓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