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湛蓝色的光彩衍生，只是顷刻便从纯粹的光彩演变成光华，又以光束的形式向古青阳笼罩而去。

这样的光束有万千之多，当它们集中在古青阳身上的那一刻，古青阳就成了整片天地中最醒目的存在。

“啊——”

与此同时，一阵低沉的嘶吼声震动天地。那是古青阳的声音，是古青阳出于本能才发出的痛呼声。

在至高天的驱使之下，原本不该伤害古青阳的因果雷狱已经异变，正随着术式逆转对古青阳造成伤害。

所以，就在这雷狱的本源术式被至高天逆转过来的瞬间，古青阳的灵魂便已经在承受它那恐怖的杀力。

“砰砰砰砰砰——”

“锵锵锵锵锵——”

在承受极致痛苦的同时，古青阳先是听到一阵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打击声。

这打击声在刚刚出现的时候是特别的沉闷，但很快它就变得清脆了许多，听上去更为嘹亮了。

而在这声音转变的过程中，古青阳承受的痛苦也在不断地叠加。到最后，那痛苦已经超越了极致。

古青阳能够清晰地感到，当那阵声音比较沉闷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像是被无数把巨锤给来回锤击。

那种痛苦本就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极致之苦，他能忍耐也是因为他的灵魂比较坚毅刚强。

如果是换做别人，别人承受了这样恐怖的攻势，恐怕是早就该魂飞魄散了。

但他不一样，他和别人不同。

无论他处于怎样的修为境界，他的灵魂都是帝者灵魂。这是一个谁都不能更改的事实。

不管是天道还是岁月，还是冥土的轮回……任何可怕的存在都无法让他的灵魂发生任何变化。

只要他不想有任何转变，纵然是作为至高存在的至高天，也不可能让他的灵魂产生任何变化。

这种事情的真实性，古青阳可是早就已经验证过了。

所以他才知道，无论是谁，都不能妄图去改变他。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让至高天对他的杀心愈加坚定吧。毕竟，至高天改变不了他。

所以在这种能有机会将他彻底抹杀的时刻，至高天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呢？

如果真的不能改变他。

那至高天唯一能做的事情，自然就是杀死他了。而现如今，这些光束就是因果雷狱的进一步演化。

有它们存在，因果雷狱的本源术式将会被彻底地逆转，从而对古青阳展开恐怖的镇杀。

这因果雷狱的运转之理原本是只求一个“无愧于心”，也就是无愧于自我本心。

幻境中，古青阳做到了这一点。

故而因果雷狱本不该伤害他。

但只要至高天将所有的本源术式都给逆转，那它的运转之理就变得与原来相反了。

也就是说，只要古青阳是真的问心无愧，那这因果雷狱就可以杀力全开，开始着手毁灭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固然是颇为坚毅，其品质要远超世上的一切生灵。

可无论如何，他都还是没能恢复全盛时期的全部实力。

只因为这一点，力量比他更强大的至高天就可以利用法则之理，将他束缚，并合理地将他镇杀。

因此，他固然是不容易死，但他也不是完全不会死。只要至高天肯坚持，至高天还是能杀他的。

而对于至高天这份誓要灭杀自己的决心，古青阳一直都是完全可以理解自己这位老对手的。

……

如果换做是他，如果是让他处于至高天的位置，让他去面对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处于同样的位置上，他也一定会对那个像他的人痛下杀手。这是所有的上位者都应该做的选择。

相比于第一世，这一世的他已经是活出了他自己的第二世。

第二世，他成长的速度要远远超过他的第一世。

他也有了莫大的改变，做了很多第一世完全不会做的。

故而他招惹了很多因果，虽然说这些因果大多都是善因善果。但因果这东西就像是一次又一次机会。

这些机会啊……用得好了，就能让一个骨修在修行路上一飞冲天，荡平修行路上的诸多坎坷。

如果用得不好，或者说是被天道给利用了，那这些因果就会化成一柄又一柄可怖的利刃。

表面上看着……这些利刃仿佛只是寒光幽幽，仿佛是只要你不去主动接触它，它便不会主动伤人。

可实际上，只要这些利刃到了天道的手上，那与这利刃有关的人就应该开始小心了。

自古以来，凡是天道杀人，皆是以无形无声之势镇杀世间诸敌。

古往今来就有无数生灵因此而陨落，古青阳作为一个后来人，倒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其实古青阳自己也清楚，在这一世他完全可以像他前世那样，继续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冰冷之人。

可若是那样的话，他便不能修出完美的修为境界，便走不出完美的修行路。

所以他还是选择遵从本心。

这一世他帮过很多人，他救赎了很多人的人生。说实在的，其实他也没奢望谁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帮助。

在救人之初，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就是……只要那些人不对他恩将仇报，他就很满足了。

他深知人世之险恶。

为此他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他也知道心怀怜悯的确是件好事。偶尔行怜悯之道，固然不一定能利己。

但，心怀怜悯总归是无愧于心。

本心……古往今来，有多少骨修在修行的过程中将它抛弃，转而在修行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失去自我？

然而古青阳也知道，一个骨修在修行的过程中，确实是不能一味地以怜悯之道行事。

他深知——

心怀怜悯只是能在某些时候让结果变得更好。同样是在某些时候，它也能让结果变得不好。

他就没有怜悯敌人的习惯，他相信至高天也不会有这种习惯的。他相信他的任何敌人都没有这个习惯。

至于他和至高天之间……

以这样的方式相互看待，这何尝不是宿敌之间的相互理解呢？他和天道，谁也不会放过谁。

他对于诸多世事的看法，的确是已经超越了太多生灵。

他知道这也是他能和至高天成为死敌的主要原因。

更是他能和天道的意志处于同一个高度进行对决的原因。

正因如此，哪怕……此刻的他正面临着真正的消亡，哪怕至高天带给他无穷无尽的折磨。

他也依旧还是能理解一切。

他太清楚了，他想要的结果和至高天想要的结果就是完全对立的。这就是他们会一直大战的根本原因。

等到之后，他们这场大战的终局该是只有一种局面，那就是一方打得另外的一方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

当然……就目前的局势来看，牢牢占据上风的一方明显是至高天，这家伙可是在认真地灭杀他的灵魂。

“叮——”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只会被他一个人听到的声音明显是变得更为清脆了，变得更为刺耳。

古青阳就是时刻听着这种诡异的声音，然后又在流逝的时间中，见证自己的灵魂缓缓消亡。

“嘶——”

“呼——”

“嘶——”

……

时间始终都在流逝，现实世界之中的古青阳也发出一声声低吼，听上去就像是荒兽濒死之际的吼声。

自从那些光束笼罩过来之后，他就一直都在承受源自于灵魂层面的深刻痛楚。

他很清楚。

之所以有沉闷的声音响起，是因为他的灵魂正在遭遇毁灭。沉闷之声响起时，他的承受就到了极限。

当沉闷的声音变为清脆，他所承受的痛苦就彻底打破了极限，自此便一直增长。

那样的痛苦是他在过往从没有感受过的，就仿佛是整个人都沐浴在雷霆之中，被雷霆击为碎片、齑粉。

然后，这些碎片又会逐步地化成齑粉。至于那些从一开始就化成齑粉的部分，则是会化为尘埃。

最后——

所有的尘埃再消失不见，彻底地化为乌有，就像是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古青阳的灵魂被如此手段消磨到现在，固然是还能保持人形，但相比于之前，他的灵魂已经虚化不少。

很显然……如果任由至高天这么杀下去，终有一刻，他的灵魂会彻底地化成尘埃，进而彻底消失。

古青阳当然能看清时势。

但他也知道，如今之局如果一定要按照至高天的安排来解，那无非就是让他放弃他选择的修行路。

只要他放弃他的修行路，转而和这人世间的那些“天才”们一样，选择了一条修十六境的修行路。

那古青阳相信，至高天一定会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并会给他一些所谓天赐的机缘，让他一飞冲天。

自那之后，他大概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活上一段漫长的时间，去找他想找的人然后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那是他想要的吗？

那样的日子他的确向往。但那只是他所有向往的一部分向往，而并非是全部的向往。

“至高天！”

感受到自己正变得愈加虚弱，古青阳终于还是发出一声怒吼，并在怒吼的同时将心中的幻境全部击碎。

与此同时，天穹最深处，至高天只是冷冷地睥睨着古青阳。这一刻的至高天看上去还是无比高冷的。

他看待古青阳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在看待一个对手，而更像是在看待一只不起眼的蝼蚁。

可……古青阳真的是蝼蚁吗？

一息的时间还没有过去，提前沉溺在胜利畅想之中的至高天在想到这个问题之后，终于醒来。

他是真的想杀古青阳，为了完成这件事，他已经和古青阳争斗了很多年。一场劫，他用尽了全力。

身为大荒世界真正的主宰者，他固然是可以动用更为强大的力量。可动用那些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即便他是主宰者，动用那种力量的代价也不是他能轻易承受的。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放弃动用那种力量的想法。

要不然，他又哪里还需要和古青阳打上这么多年？

而就在刚刚，他可是亲眼见证到古青阳的消亡了。他可以亲眼看到古青阳一点点消亡。

在这个过程中，他曾在无数个瞬间里畅想过取得胜利之后的生活。然而那些确实是他的幻想。

因为古青阳只是在渐渐地走向衰亡，而并非是彻底衰亡，更不是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当至高天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就顺势给他自己提了那个问题，并因此而清醒。

是啊——

古青阳和那些可以被他安排着覆灭的生灵不一样，他与那些生灵的关系就犹如凡人王朝的君臣关系。

凡人常言，说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他和那些生灵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

一直以来，只要他想，他想让谁死谁就应该死。古往今来一直都是如此，他就是真正的主宰者！

可古青阳能看穿他的心思，古青阳能看穿他的心魔！古青阳知道他有情感，知道另一个他向往自在！

不然的话……这大荒世界之中为何会有两尊天道意志的化身存在？为何有一个至高天，还有自在天？

至高天愤怒了。

他不能容忍古青阳的存在，更不能接受古青阳在这时候逆转局势，再完成所谓的“逆风翻盘”！

这根本不是他这个主宰者想要的结果，这只是古青阳对他的挑衅，是最值得他为之愤怒的事情。

“古青阳！”

至高天开口怒吼，其声音犹如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声。远远听去，则更像是一声震天动地的惊雷怒音。

然而与此同时，古青阳却也开始推演起属于他的那些大道。瞬间，雷道、因果道、心道、梦道……

几息的时间之后，古青阳当着至高天的面做了一件让对方愤怒到极致的事情。

他把那些本源术式再度逆转了。

是的，就是逆转。至高天是怎么把那些术式逆转过去的，他就怎么把那些术式再转过去。

而且古青阳甚至还顺带推演了一下炼道和魂道，炼化了这雷狱的部分雷力，用以恢复灵魂的伤势。

“哼！”

眼看着古青阳如此行事，至高天自是无比不服。于是至高天发出一声冷哼，并开始推演更强的杀招。

片刻之后，至高天猛然挥手，引得那些漆黑的雷霆锁链将古青阳牢牢地镇压住，不断地收缩加强束缚。

“嘎巴嘎巴嘎巴——”

顷刻之间，一阵阵骨骼碎裂的爆鸣声响彻云霄。同一时刻，恐怖至极的因果之力也将古青阳死死纠缠。

“古青阳，你真觉得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会一点事都没有吗？你这一路走来，何事不是因果？”

“我将你所接触的因果化成一张网送给你，你看得清吗？哼，与其疲劳地或者，你真不如去死啊！”

……

威严至极的声音响彻在古青阳的脑海之中，此时此刻，古青阳的内心是煎熬的。

至高天的话固然是嚣张了一些。

但至高天的话没有错，他这一路走来的确是牵扯太多因果。很多人都被他招惹。

有关修行的因果不用多说，现在几乎就是整个大荒世界的大道统，那些大道统的人都想杀他。

也许，他在那些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大威胁。也许，他在那些人的眼里就是一只肉肥味美的猎物。

然而不管他是什么，那些道统的人确实是都已经盯上他了。

他确信，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只要是稍有不对。那些道统的人就会化身成捕食中的荒兽，对他动手。

这还只是眼前的威胁。

若是不看眼前看以后，那他多少也是欠了一大堆情债了吧？洛、樊还有刘，三个女子。

他对她们全然没有半点男人女人之间的感情，他最多就是把她们当成朋友，当成妹妹，当成亲人。

可他偏偏又是一个感知力极其敏锐的人，她们几个人的心思他又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呢？

这些都是因果。

他倒不怀疑她们对他的真心，如果简单地看，她们当然不会是他的敌人。可若是至高天出手利用了呢？

有些事，就算是看似完全不会发生，他也还是得考虑周到。这就是他作为一个执棋者的悲哀啊。

还有，楚绣薇。

在感知大道联系的时候，他察觉到她的灵魂自然存在，可在过去的时间里，她的灵魂已经脱离了大道。

她又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古青阳不由得睁开眼睛看向天穹最深处。因为至高天的变化，他开始担忧一件事了。

可他也知道，光是为一件事而感到担忧根本不行。时间啊，与其被花费到担忧上，还不如用时间修行。

毕竟……如果他实力足够，那不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轻易地将其化解吗？

然而，正当古青阳入了至高天的因果杀局，并开始明悟时。那些因果杀力却是褪去雷光，再生异变。

一瞬间，古青阳心有所感。

“那是——”

“长生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