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山河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真的在犹豫，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靠近古青阳。

他是知道古青阳的实力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在这个时候犹豫不决。

他担心……古青阳会这样是因为古青阳的心境出了问题，他怕古青阳已经是敌我不分的状态了。

若真是这样，他还是不靠近古青阳比较好。

可无论怎么看，古青阳在战斗的时候都表现得异常冷静，那副模样看起来可不像是失去理智的样子。

但如果古青阳要杀他，他最多就只能拼得古青阳身负重伤。最终，他还是会死。

他并不惧怕纯粹的死亡。

他只怕他死在朋友手里。

别看他们这一路走来似乎是界限分明，可实际上，无形之中他早就被古青阳给打动了。

就算古青阳没有把他当朋友，他也已经把古青阳当成他的朋友了。所以他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他活了一辈子，最后是这么死的，那他只会感到无比憋屈。

可是，眼前这个古青阳又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

他觉得，眼前的古青阳和原来的古青阳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原来的古青阳虽然是行事比较疯狂，但不管怎么看，原来的古青阳都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可以说，古青阳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至情至性之人。

可现在——

他眼中的至情至性之人，居然也开始以“最原始的方式”去撕扯撕碎敌人的躯体，然后将其吞食。

那般手法，看上去还真是干净利落，就像是在过去已经做过无数次同样的事情。

他感觉现在的古青阳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而是一个化作人形的“荒兽”。

那种暴戾的进食方式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也让他对古青阳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然而就在此刻。

古青阳的声音，也猛然响起：

“不要意外。”

“为了从这片蛇湖里活下来，同时也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我做了一件事情，也做了一个选择。”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我选择做回曾经的自己。我选择成为那个最恐怖的我自己，这是唯一的活路。”

“我很清楚我的路是怎样的。”

“在你的眼里，或者是其他人的眼里。我的敌人可能一直都是那些招惹我的人，或者是其他的生灵。”

“可只有我自己，还有那些真正了解我的人才知道，我的敌人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真正主宰。”

“天道。”

“轰隆隆——”

果然，就在古青阳一边大口咀嚼那些血肉，一边吐露真相，说出那两个禁忌之字的时候。

雷声轰然响起。

只是一刹那，就让听到这雷声的第五山河傻在原地。尽管第五山河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一些事。

可于此刻，古青阳如此诉说，再加上突然出现的天穹异象，他的心境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直至这一刻，当他听到古青阳那些话的这一刻起，他才终于开始感到他是真的走入了古青阳的世界。

然而，雷声轰鸣之时，古青阳只是大口大口地吞食着那些血肉。他只是在做他想做的事情。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了一个真相。正因如此，我才会被某个家伙施以莫须有的罪名。”

“那个家伙以古今未有的大罪将我束缚，想让芸芸众生来杀死我，它为我准备了一个杀局。”

“它成功了，也失败了。”

“说它成功，是因为曾经的我的确是已经死过了。说它失败，是因为现在我依然存在。”

“我不能告诉你我发现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你若是想要知道，那你就自己去明悟吧。”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个家伙现在没办法通过它所谓的正常手段杀死我。”

“所以它只能另辟蹊径。”

“哼哼哼呵哈哈哈哈——”

“轰隆！”

“哗哗哗哗哗——”

说到这里，古青阳突然把嘴里的血肉全部咽下，然后肆意的狂笑。与此同时，天穹深处亦有雷光乍现。

可古青阳的笑声要比这雷声更为洪亮，寥寥几个转瞬间，便传出去很远很远。

雨水也于此刻从天而降。

这阵雨成滂沱之势，只是顷刻便将他们两人淋成落汤鸡。古青阳的身上更是布满了血污。

再加上古青阳在战斗中积累的伤势，此刻的古青阳，看上去真是凄惨极了。

可第五山河不这样觉得。

下雨了，他没有离开。他只是在静静地看着古青阳，时至此刻他已经知道，古青阳还是清醒的。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不会离开。古青阳的世界很神秘，充满了未知。

他的直觉在告诉他，关于古青阳的那些话，他要是再听下去就一定会遭受诸多危险之事。

甚至就是为这种事情丢了命，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但他仍旧不打算离开，因为他发现他就是不想走。

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他不想给他自己的人生留下任何遗憾。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暗暗地告诉自己，人的一生是不应该有太多遗憾的。

他……渴望精彩。

他想要活得精彩，也想要见证无数精彩。这是他修行路的一部分，也是他内心深处的信念。

而如今——

他所渴望的那份精彩，一份前所未有的精彩，它就在眼前。如果他转身离开，他可能会得到安全。

甚至，只要未来的他在某个方向足够努力，他还能让他的一生充满坦途。从而得到颇为完美的一生。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不曾转身，他只是在看也在等。他在看古青阳，他想要看清眼前这个年轻人。

不过……这阵雨下得实在是有些太大了。他有些看不清那个年轻人的样子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但通过不时就会响起的咀嚼声应该不难判断，古青阳还在吃。

所以他要等，等古青阳再度开口讲话，等那个神秘世界的主人亲自向他揭开那神秘世界的帷幕。

终于，就在大雨还在不断落下的时候，古青阳突然停止吞食，然后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

“我不知别人的路是怎样的。”

“我只知道我的路注定疯狂。”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而三生万物。这是一句很多骨修都曾听闻过的大道真言。”

“修行到我这个境界，我可以很自负地说，我即是道，我的道可以很单一，也可以演化万道万物。”

“我的一，是无。”

“我的二，是神、魔。”

“我的三，是神、魔、凡。”

“三之后，即是万道无极。”

“本来我确实是想走那至情至性的路，他们都说大道与情如鱼与熊掌而不可得兼。”

“我认定，只要我足够无耻，我就可以都要。我也确实能这样做，我有这样的潜力。”

“可是我的对手，它太狠了。”

“我深知如果我这样走下去，我一定会因为情而走向覆灭。所以我是成神，也好。为魔，也罢。”

“我已经决定了，在我没有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我会将感情与我的凡性通通封印掉。”

“如此一来，我便不可能再是一个凡人。我会遵循生灵进化生存的本能规律，疯狂成长。”

“所以现在的我是无情的。”

“在事情没有得到终结前，我只有在命骨蜕变之时，才会有片刻的时间恢复凡性，短暂地拥有情感。”

“这条大蛇的身体的确可以算是好东西，吃掉它，我就能得到它的血肉精华，从而让命骨轻度蜕变。”

“这也是我能以无情的状态说出这些话的原因，只要我的命骨蜕变完成了，我就又会变得陌生。”

“所以，我要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

“但无论是离开还是留下，我都请你不要再动任何真情，因为踏入无情道的我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的。”

……

话说到这里，古青阳就不再多说什么。他把话说得很清楚了，甚至还透露了天道杀不死他的秘密。

当然了，这样的秘密，第五山河能否知道还要看第五山河的悟性。第五山河若是悟性足够，自会知晓。

若悟性不够，那也只能说明第五山河还是与那些秘密无缘。

不过古青阳的意思，第五山河可是全明白了。

古青阳的大体意思就是——如今的他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情感，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波动的怪物。

除非是命骨蜕变，否则他命骨本身的凡性就不会复苏。

凡性没有复苏，古青阳就是那个无情的修行者。

在绝对无情的状态下，古青阳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修行，就是变强。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成长。

按理来说，古青阳变成这样就代表着，接下来古青阳一定会以无比恐怖的速度提升修为。

作为一个同伴，第五山河确实是应该离开了。

否则的话，未来陷入危机时，已经不是可靠后背的古青阳不帮他，他一定会死在战场上。

第五山河犹豫了。

他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他知道离开才是正确的。只有这样，古青阳才能以绝对利己的姿态修行。

可无论是为个人情感，还是为执道修行，他都不应该走。为前者，他心中已有真情。

为后者，他可是曾发下道誓。

他……真应该离开古青阳吗？

想到后来，他看向不远处，在这场大雨织就得雨幕中，古青阳仍然还是那样，在吞食血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