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坐在马车里一晃,“咚”地一声,头撞在车壁上。
“牛阿大,你怎么驾车的?”莺儿忙扶住沈灼,生气道。
“莺儿姑娘,是道上突然冲出两人,把车撞了。”
“只听过车撞人的,还没听过有人撞车的!我到瞧瞧是谁这么不长眼,这大个的马车都看不见不成?”莺儿骂着,一撩车帘,走了出去。
只见马车的车轮处有两人,其中一个约五六岁的女童,正倒在车轮下,满脸都是血,另一人三十左右的妇人,正呼天呛地在哭。
“我苦命的儿呀~~~~”
“你醒醒呀,求求大家,谁能救我家孩子呀~~~~”
妇人的哭声,一声大过一声,一声凄厉过一声。直把周遭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嚎什么嚎!”莺儿双眉一竖,娇声厉斥道。
“我家马车好好跑着,你自己斜冲出来硬撞,还有脸哭!怎么,是想讹上我家?!”
莺儿捋了捋衣袖,叉腰站在车辕处,怒瞪着两人。
妇人的哭声兀地一顿。可只片刻后,她哭得更大声,更凄惨。
她双手拍打着地面,撕心裂肺嚎着。
“苍天呀,大地呀~~~谁来给我做主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被车撞得快死了,还被人说讹钱~~~大家快来看看呀~~~~富家千金黑心肝呀~~~~~~”
妇人脸上虽眼泪鼻子一把抓,但丝毫不影响她嚎得抑扬顿挫,字字清晰。
妇人的话再配上倒在地上满脸是血,有进气没出气的小姑娘......围观的群众,便眼光不善地看着着莺儿,指指点点起来。
“这姑娘说话真是丧良心哦~~,哪个当妈的会拿自己孩子来讹人。”
“就是,小孩子本就喜欢乱跑乱跳,没留意到马车也是有可能的。”
“唉,小丫头看上去才五六岁,造孽哟~~~”
“哎,你看这马车就知道,非富即贵嘛,人家哪里把我们的命看得进眼哦......”
。。。。。。
莺儿气得小脸煞白,想要跳下车去好好扇那妇人几大耳刮子。
车帘一撩,沈灼从车厢里出来。
她扫了一圈马车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对莺儿说:“莺儿,去报官。”
莺儿眼睛一亮,这办法好。
她和这妇人拉扯不清,那就让京兆府的人和她来说。
“不行!”妇人红着眼,厉声尖叫。
妇人这一声叫,把周遭围观众人都叫得一愣。
“是你女儿跑出来,撞了我马车。说你讹人,你说冤,让去报官,你又不肯。这位大婶,你怕什么?”
沈灼声音清脆,条理清晰。
围观众人听了沈灼此话,纷纷点头。就应该报官嘛,有苦诉苦,有冤伸冤。
还有不少人好心劝妇人,报官好,京兆府还是很公正的。
妇人眼光闪躲了几下,忽地伏地又痛哭起来。
“我们娘俩是北地逃难来的,如果报了官就要被遣回北地去。村子里已经没人了,回去,回去就是个死呀~~~~”
她这一嚎,周围的人更同情她了。北地常年在打仗,听说边境的土全都被血浸泡过,种不了庄稼。
“四小姐,别和她废话了。我们走。”牛阿大沉了脸,对沈灼道。
他驾车二十几年,什么没见过?这妇人明显就是专门讹人的,倒在车轮下的小丫头也是在装昏迷,脸上的血多半是洒的猪血。
看着周围越围越多的人,沈灼对牛阿大摇摇头。
马车上刻着那么明显的“沈”字,如果任这事不了了之,说不得要连累阿爹声名。
“那你想如何?”沈灼问。
“求小姐救救民妇的女儿。”妇人抹着眼泪,指了指前方,“前面路口就有家医馆,民妇其它也不敢多求,只求女儿能进医馆救治。”
若是前世的沈灼,肯定二话不说,立刻就按妇人说的去做。甚至不待妇人开口,她便早将人送去医馆,还会留下大笔银两。
前世的她,古道热肠,满脑子都是行侠仗义,救困扶危,对人全然不提防。
而现在的她,多了细心和几分警惕。于是她看到了妇人闪烁不定的眼神,还有小女孩不停簌簌抖动的睫毛。
前一世,并没有这场事故,阿姐也没缺席朝花宴。是什么改变了?
沈灼略一思忖,还是点头同意了。
妇人所指的地方果然有一家医馆。
坐堂的大夫给受伤的小女孩检查了一番,捋着长胡子说,外伤虽不重,但人一直没醒,怕是伤及脑子,需留下来观察两个时辰。
于是,妇人撒泼打滚地拉着沈灼,不准她走。
莺儿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踹开妇人。
沈灼按住了莺儿:“你回去给府上报个信儿,就说我晚些回去。”
莺儿:“小姐!这个恶妇就是想讹银钱,你别被她骗了。”
沈灼道:“她就算讹钱,又能讹得了多少?小女孩昏迷不醒,我就这样走了,心里也放不下。”
“另外,你再取几件我不穿的旧衣过来,我见那女孩身上衣服破损太多,打算送她两件。”
“小姐!!”
“快去。”
莺儿气冲冲地走了。
沈灼没看到妇人翘起嘴角,一脸窃喜且不屑。
牛阿大驾马车在医馆外等着。可这一等,等到天色渐黑,都没见沈灼从医馆里出来。
牛阿大终于觉出不对,便进医馆询问。坐堂大夫领他到后堂的留诊室一看,室内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
牛阿大脚一软,当场栽倒地上。
“完了,完了,四小姐让人拐了~~~~”牛阿大瘫软着喃喃。
半晌后,牛阿大突然跳起来,疯了一般冲出去,跳上马车挥鞭狂抽,马车一下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