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漠北的大营里,萧屹见到了驻守此地的大帅叶剑然。叶剑然是天盛的一代名将,被正元帝封为建威侯,官至一品。叶剑然虽已年近六旬,须发皆白,但仍精神矍铄,一双虎目精光四射,不显老态。
叶剑然是萧屹敬重的一位老将军,萧屹曾在他手下当过兵。当年一怒之下斩杀达嗒国三万俘兵,也有为叶老将军复仇之意。前世,叶剑然是死在与达嗒国的那场恶战之中。
萧屹将自己的顾虑和看法向叶剑然和盘托出。
叶剑然沉吟良久,缓缓道:“王爷所虑,也并非无道理。若以王爷之见,该当如何?”
“自古以来,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侯爷若不想防贼,那便只能让身侧无贼。”萧屹道。
“此话怎讲?”叶剑然的目光专注了些。
“把达嗒国变成天盛的附庸国,使其臣服及效忠于我朝,这贼便没了。”萧屹微笑着。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部趁达嗒国内乱之际,将其强攻下来?”叶剑然皱着眉,似不赞同。
萧屹笑着摇头,道:“我天盛王朝乃千年传承的礼仪之邦,怎可做出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之事?一个达嗒国而已,还不值得让我朝为它背上骂名。”
“那王爷的意思是......”
“达嗒国内乱越演越烈,正面临七零八散的局面。我们可扶持一位愿意臣服天盛的皇子,使其荣登大宝,建两国交好。”萧屹道。
前世,在达嗒国内乱中胜出的是好战且暴虐的大皇子,那这一世,不妨换个人来坐坐。
叶剑然蹙眉,沉思半晌:“达嗒国历来国弱,我们在其国内安插的暗桩也很少。现在战乱一起,消息往来更为不畅。”
“这时要得出哪个皇子对天盛亲厚,怕是不易,而且要取信于达嗒国的皇子,怕是更加不易。”
“这倒无妨。”萧屹微笑着,从容不迫道,“近来天盛周边安稳,无甚战事。我特向父皇告了半年的假,陪王妃游历大好河山。此番恰好到了漠北,不如便由我去走一遭。”
叶剑然闻言,忙连连摇头道:“王爷,万万不可!这太过危险。”
萧屹再怎么说,也是正元帝的亲儿子。万一真要在漠北出什么事,他人头怕是难保!
萧屹淡淡一笑,道:“侯爷不必多虑。商队驼马尚可前往,我又有何不可前往?”
“难道王爷是想混在商队中前去?”
萧屹点了点头,道:“正是。”
于是,萧屹化名为萧石,扮作一位来自燕州的游商,组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商队,要往佤兹国去,需途经达嗒国。而商队的领队,正是那日关山楼醉酒的汉子,姓钱,叫钱多多。
钱多多一觉醒来,发现不仅有好心人给了回家的盘缠,还意外接到了一个大的活儿,让他带队去佤兹国。他本想一口回绝,但对方说只要进入达嗒国,不管能不能出去,都会全款照付,五百两!
行商之人,为利起早,也为利可搏命。一听有五百两,钱多多当即往腰上别了两把刀,接下单子。
“萧石?”张静宜好奇地问,“娇娇,为什么端王爷要叫萧石呀?”
沈灼默默扭过头,不想搭理她。
萧玮之所以叫小石头,那是因为沈灼前世生气时,常骂萧屹是一块又臭又硬的大石头。久而久之,“石头”两字就成了萧屹在沈灼口中的别名。
不曾想,这个名字他竟没忘。沈灼想起自己前世一些幼稚行径,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听闻魏子渊也要混在商队中,随萧屹一同前往达嗒国,张静宜立马表明自己也要去,然而被魏子渊拒绝了。
“娇娇,我也要去。”张静宜央着沈灼。
“达嗒国在打仗,真的不安全。静宜,魏小将军是为你好,你还是留下吧。”沈灼也摇头拒绝。
“那你不是也要去?娇娇,我们说好的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呐~~~”张静宜不依。
沈灼有些为难,她没法告诉张静宜,她是去攒功德的,为了沈渊和沈卫,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也要去,可张静宜不必冒此风险。
不论张静宜如何软磨硬泡,最后沈灼都没答应,气得张静宜要和她断绝好友关系,然后走了。
直到沈灼离开,她都没能再见到张静宜一面。临行前,沈灼曾去张家辞行,出来见她的也只有张母。
张母拉着沈灼的手,感激道:“此番张家遭逢变故,宜儿幸好有你们几位好友鼎力相助,才使我母女两人得有自由的生活。这几年,宜儿也越发能干,比起在尚书府时,她更能独当一面。”
说着,她忽就叹起气来:“就是随着能力渐长,宜儿这脾气了渐长。她知你和魏将军都是为她着想,不过这孩子一心想为你们出点力,一时脑子转不过弯,关在屋里生闷气呐。还望王妃别与她计较。”
将两大箱从京都给张静宜带来的礼物留下后,沈灼颇为遗憾地离开了张家,希望等她回来时,静宜的气已经消了。
萧屹的商队共有二百余人,除了他自带的一百轻骑之外,还有魏子渊亲兵五十余人,剩下的则是由钱多多招募来的他用惯的伙计。
“魏将军可有女护卫?”萧屹问魏子渊。
“怎的,王爷是想多增些人手加强对王妃的护卫?”魏子渊挑了挑眉,一脸打趣笑着,略带戏谑,“女护卫我这里倒有不少,就是漠北女子彪悍,别惊扰了王妃。”
萧屹瞥了魏子渊一眼,只淡声道:“三到四人,可有问题?”
魏子渊扬声一笑,道:“自然没问题。”
萧屹见魏子渊笑得肆意张扬,垂眸忍了忍,本想说的话,终是没出口。
商队三日后的清晨从关图城出发,三十匹骆驼,五十辆马车并一百轻骑,浩浩荡荡往漠北深处进发。
商队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走了大半天,到一荒凉的小山村处,钱多多叫了停。
“大官人,此处有活水,商队可在此休整,待用过午食后再赶路,傍晚前我们就能到双刀镇。”
萧屹略一颔首:“可。”
于是,大家在小荒村里停下,伙夫们忙打水烧火,做些简单的吃食。
“啧,这商队打哪儿来的?竟还带着女人。”一个招募来的伙计望着沈灼一脸惊奇道。
“嘿嘿,你这就不懂了吧?听说萧大官人是从江左来的,江左的人都讲享乐。这一路苦寒,可不得带两小娘子快活快活?”另一身材魁梧的伙计挤眉弄眼,满脸猥琐。
“咻~~~”“啪~~~”
忽地,一条长鞭猛抽向出言不逊那人,重重砸在他身侧的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鞭痕。
“他奶奶的!是哪个龟孙子,竟敢暗算你爷爷!!”那个身材魁梧的伙计惊得一蹦而起,大声叫骂道。
这时,只见一个矮瘦的人走出来,他脸色蜡黄,体形瘦弱,看上去豆丁大,十分不起眼,可他手里拿着的,却是还没收回去的长鞭。
先前还在叫骂的伙计,一见到这人,立即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狗腿地讨好道:“原来是张小公子呀,您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就是。”
眼前这个张小公子,据说是钱多多的侄子。钱多多是这群长年打零工的伙计们的财神爷,得罪不起。
“若不会说人话呢,那就把狗嘴闭上!”张小公子虽脸色蜡黄,但一双眼却澄澈透亮,他将长鞭挽起,冲着那伙计一点,“那女子可是萧大官人的正头娘子,你若是惹恼了她,别说你的活计没了,怕是连大家伙的活计都得没!当心人人到时都找你算账!!”
魁梧的大汉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忙不迭地道:“小的不敢了,不敢了。”说完还亲手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这处纷争不大,却引起了魏子渊的警觉,他不禁就多看了几眼,然后一张脸突地一沉,黑如锅底。
“去把那人给我叫过来。”魏子渊咬着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