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辂满眼皆是冷意,相较于李镇君的背叛朝廷,他更恨的是纪纲的背叛。
曾经他们一起战斗,一起为推翻九门和暗主而努力,虽然那时候纪纲更多是被张辂胁迫的。
可也是因为如此,纪纲从一个金陵城开赌场的小混混,一步步成为了统治金陵城黑道势力的新一任暗主,同时还加入了锦衣卫,就连金陵城的彩票事业纪纲都有抽成。
可以说纪纲现在的一切,都是张辂给的。但此刻张辂却不明白,纪纲为何要背叛自己。
尽管心中满是不解,尽管胸中满是怒意,但张辂还是忍着杀人的冲动没有动手。
现在促成朝廷和燕军和谈才是重中之重,其他恩怨都要放上一放。哪怕是现在,张辂也不得不放弃肖进和穆志勇的遗体。
他转身,脚下发力,一个纵身便往城墙下跃去。可李镇君哪里会让他如意?
铁链奔涌之下,直接缠在了他的腿上。张辂就这样被生拉硬拽回来,他看了看城下形势,朝廷的兵马和燕军已经越来越近,而且他还看到了军阵之中一杆写着「燕山卫张」的大旗,这大旗属于张玉,他看到了张玉似一柄尖刀冲在那支队伍的最前端,已经离着朝廷的军队极近。
张辂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刚一落到城墙之上,便立刻抽出绣春刀斩断了缠在脚腕上的铁链。
可李镇君令一条锁链此刻已经袭来。张辂举刀,铁链与绣春刀纠缠到了一起。
一旁的纪纲向着城下看了看,这才阴恻恻地笑道:「督主这是要去谈判?
走得如此急怕是不好吧?」张辂恨得咬牙切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
」纪纲一脸狡黠,再没了以前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自己了。
」「为你自己?」张辂不解,又问:「你已经是金陵城的暗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纪纲眉毛一挑,说道:「暗主又怎样?有人说暗主就金陵城夜晚的帝王,可自我接手暗主之位,从未做过有违律法之事,即便身为暗主,我依旧要小心翼翼,这暗主说得好听,可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不能见光的臭虫而已,我也想走到阳光中来,现在我已经有了锦衣卫的身份,只要我当上锦衣卫的都指挥使,以后便真的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有的人享受权利带来的感觉,有的人却视权利如粪土,就好比张辂,若不是有靖难之役这档子事,他才不会当什么劳什子都指挥使。
他咬牙说道:「你该知道,我对权利没什么追求,你若一心想往上走,为何不跟我说?
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情,在我的运作之下,加上你暗主的身份,想做锦衣卫都指挥使也不是什么难事。
」纪纲轻轻摇头,说道:「话谁不会说?以前你确实对权利没有追求,可现在谁说得好?
人都是会变的,就好像我以前从来没站到过高处,便觉得当个混混开个赌坊也挺好,可当我站到高处看过了不一样的风景,便再也不想下去了,只想再往上走走,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纪纲说着,往张辂这边走了几步,他来到张辂跟前,继续说道:「所以说啊,你现在是否贪恋权柄,我如何知道?
再者说,就算你自己不想做这个指挥使,但陛下与你交情甚笃,所以这几年陛下宁肯让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空着,也要给你留着。
」张辂怒极,开口质问道:「只是为了都指挥使这个职位,你就可以背叛朝廷?
你就可以看着城下那些人枉送了性命?只要谈判成了,他们本不应该在此厮杀的!
」纪纲微微一笑,「谁说我背叛朝廷了?」张辂横眉立目,「你没背叛朝廷为何要击杀同僚?
你没背叛朝廷为何要阻止和谈?」纪纲脸上的笑容透着轻蔑,「还不是因为督主你啊,在耿炳文败了以后,我便嗅到了机会,我利用锦衣卫的身份,给燕军送去了不少情报,漕帮那里也在有意无意的配合,哦,督主还不知道吧,李景隆之所以大败亏输,正是因为我给燕军送去了情报,而漕帮的高手也在阵中给李景隆的帅旗做了手脚,这才让李景隆的帅旗折断,六十万大军尽灭。
」虽然一场战斗不可能真的能死六十万人,但死的也绝对不在少数,只因为一己私利,便害了如此多的人命,这让张辂怒火中烧。
看着张辂生气的模样,李刚脸上却生出一抹得意,「其实最后不管是燕王的了天下,还是陛下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我都是赢家,如果燕军赢了,因为我给的情报,也会成为燕王最为信重之人,届时***厚禄不在话下,如果朝廷赢了,那我便是打入燕军内部的谍子,朝廷也必会给我奖励。
所以,燕军和朝廷怎么能够和谈呢?还是继续打下去的好,两方人马厮杀得越激烈,我的功劳便显得越大。
督主,为了成全我,就请你死在这里吧。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督主,千面人也是我和李帮主一同截杀的,只是没曾想让他给跑了。
」真是好算计啊,谁能想到,当初金陵城中一个普普通通的混混,如今竟为了自己的权柄谋划了如此一出大戏,若不是纪纲和漕帮的谋划,恐怕靖难之役早就结束了。
张辂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怒意在不断翻涌,尤其是想到千面人曾庆达的是,他就更是恨意滔天。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抬腿一脚踹向纪纲的小腹,尽情宣泄自己的愤怒。
如此近的距离,纪纲根本来不及躲避,被张辂一脚踹了个结实。虽然纪纲这些年勤加习武,但到底时日短了些,弟子薄了些,面对张辂这一脚,他直接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待他落地,却并未痛呼,而是直接开口仰头笑了起来,他牙齿混着鲜血,笑容看上去异常瘆人。
「好!踹得好!我本对你还心有亏欠,如今受你一脚,也算是把所有的恩都还给你了。
」相较于张辂给纪纲的东西,这一脚还是太轻了,可人情这东西谁又说得好呢?
反正纪纲是觉得够了。这时候,城外的燕军和朝廷的兵马终于还是交战了。
两方人马绞在一起,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只要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张辂不再保留,内力奔涌而出,直接震碎了李镇君的锁链。李镇君反应倒也迅捷,他脚下发力,抄起九孔环首刀便来到张辂近前。
他一刀劈下,张辂举刀格挡,两把刀撞在一起,划出阵阵火星。若只比力量的话,李镇君远远超过张辂。
可这几年张辂可是在武当山习武的,他不再选择和李镇君硬碰硬,而是身体后退半步,刀刃微微倾斜,卸去了李镇君刀上的力量。
李镇君举刀再战,张辂却以刀当剑,手腕旋转之下便再次卸去了李镇君刀上的力量。
这一手正是武当的太极剑。李镇君也是暗暗心惊,武当山的功夫他早就听说过,可这次还是第一次见,以前江湖中有人吹嘘武当的功夫,他总会嗤之以鼻。
他自小练习的便是锁链和刀法,皆是大开大合的路数,往常对敌,讲求的无非就是快狠准外加胆量二字。
可今天,李镇君却不得不正视武当派的武功了,他现在每一刀挥出去,都感觉打到了棉花上,力量都还没用到极致,便已经被轻松卸去了。
这让他不禁有些恼火,他可是漕帮帮主,在江湖上更有铁锁拦江翻江虬的称号,他跟人打架,何时如此憋屈过?
有了这种想法,李镇君手里的长刀不禁又快了几分,力量也相对应的加了几分。
他节奏一变,张辂的节奏也跟着一变。慌忙间,李镇君竟露出了一丝破绽,虽然这破绽极小,但还是被张辂抓住了,他借机一下挑飞了李镇君手中九孔环首刀。
张辂欺身上前,准备先解决了李镇君。这时候纪纲也持刀赶到,与张辂战在一处。
李镇君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地上滚了两圈,再次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他没有过多停留,而是再次加入了战团。以张辂目前的武功,即便是同时面对李镇君和纪纲也一样可以稳操胜券。
张辂刚刚这样想,便觉得自己后腰一凉,他低头看看,却见一柄长剑已经从后面穿过他的身体。
张辂回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身后竟还有一人。这人形似癫狂,正是百花残高文台。
张辂漠然问道:「你不是被押送到官府了吗?」高文台依旧癫狂,不过却没有回话。
一旁的纪纲开口说道:「我好歹也是锦衣卫,从东昌城的大牢里把人捞出来还不简单?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高文台是我给督主准备的礼物,督主可还喜欢?
」张辂身后的高文台也终于开口了,「张辂!我确实干着采花的勾当,伤害了不少女子,你把我送入大牢也无可厚非,可你却去了我的子孙根,让我变成不男不女的模样,我恨啊!
我今天便要了你的命!」(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