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
原本在刘弗陵死后,几位刘家皇帝听到他没有子嗣的这二十来年中,整日都提心吊胆。
生怕刘家的江山,在这一代就断送给旁人异姓之手了。
没想到,这社稷之位,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刘彻的本脉之中。
“朕痛心,当年不该父子相疑,致使朕的太子,你的祖父……若是没有这件事,这皇位再传三代本该也轮到你了。”刘彻悠悠说道:“你说是霍光之助,看来,当初朕没有选错摄政大臣,他终究是忠于朕的。”
但刘季却想听听这个霍光到底是怎么样把刘病已扶上来的:“皇位更迭,乃是天下第一凶险之事,这个霍光,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刘病已听到霍光这个名字,闭起眼睛,沉默几分,然后看向了刘弗陵说道:“昭帝驾崩之后,因帝无嗣子,起先选定的继位之人,并非是我,而是昌邑王兄刘贺,他的父亲是武帝爷的第五个儿子……”
“刘髆。”刘彻挑眉开口:“是老五的儿子,那……”
他看向了刘季,问道:“既然老五的儿子也曾继位过,为何没有来到这里呢?”
刘季也好奇,低声寻摸道:“政哥儿说过的,后世称皇帝者,死后皆会来此,就连盈儿的两个孺子都来了,按理来说,病已之前的那个王兄,就算仅仅只是继位一天,死后也会来,怎么会……”
刘病已沉默说道:“那是因为这位皇兄还没有死,他被霍光迎上帝位,但仅仅在帝位二十七天内,这位皇兄便总共干了一千一百二十七件荒唐事,平均一天四十一件。
而这些荒唐事包括,他把以前在老家的小流氓们全部召到长安继续陪他吃喝玩乐。
把自己任昌邑王时的官属统统调到长安安排高官厚爵。
让家人都穿上刺史的官服,任其横行霸道,胡作非为。
强令远在XJ的高昌地区,为他宠幸的大臣们进献黄金和美女。
派人将乐府的乐器和舞女调到宫中,供自己享乐。
跑到后宫对以前伺候过昭帝的宫女们进行奸淫。
他甚至还试图强奸年轻的皇太后……”
刘彻等人听到刘病已口中说出来的那位刘贺所干的荒唐事和内容,也都是脸色铁青大变。
尤其是刘弗陵。
试图强奸自己的皇后??
“我刘家有这样的逆子!他体内流的是我刘家的血吗,居然能干出这么多混账事!”刘彻暴跳如雷,气急口不择言道:“地痞流氓,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听到刘彻的爆吼。
刘季脸上一黑。
你们哪个体内不是流的老子的血?
地痞流氓?
你小子是在含沙射影谁?
刘彻说出话之后就后悔了,不敢去看高祖的脸色,只是脸色铁青的看向了刘病已,道:“这么个混账玩意,他居然还没死?后面呢?”
这个混账玩意到底把大汉江山祸害成了什么样?
刘病已缓缓说道:“刘贺因上位之后,太过荒唐,所以不过只继位二十七天,就被霍光以摄政之权,废黜了他的皇位,贬落回了昌邑国,然后霍光才找到的孙儿,继任的大统。”
“什么?”
听到这句话。
几个老刘家的皇帝受到的震惊,不亚于听到刘贺干的那些荒唐事的程度。
霍光!
一个臣子,居然能够废掉皇帝?
“我的娘嘞,这姓霍的小东西,这么霸道的?臣敢废君,到底他是皇帝,还是姓咱刘的是皇帝?”刘季气的喘不上气来。
虽然刘贺那的确是个混账玩意。
但毕竟是自家的刘姓皇帝,居然被臣子给废了,这流传到后世,刘家人脸要丢大了。
看着高祖带着些气的看着自己,刘彻不由沉默道:
“他是朕最信任的一名将军的弟弟,病已应该知道,病已这两个字,都是朕对那个将军的怀念。”
刘季接口说道:“知道,那个叫做霍去病的将军吗,你说过,进来这些年,就一直听你念道卫、霍,我耳朵都出茧子了,不过不得不说,你的卫、霍,的确比我的韩信要放心多了。”
刘彻说道:“正因我对那两个人的信任,爱屋及乌,才给了霍光偌大的权力,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废立之事。”
这个时候,汉文帝说话了,平静道:“只以结果来看的话,这个霍光的确没有辜负彘儿的信任,他从始至终,也没有篡逆,一直都在保着刘姓之人稳坐江山。”
听到这句话,刘彻的神色也缓和不少。
有爷爷的安慰,证明了他的眼光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酿成遗祸万世的大错。
“霍光最后结果怎样?”刘彻看向刘病已,道:“是否死了?”
这里都是一代帝王,十分了解帝王心态。
一个合格的帝王,到了成年之后,一定不会容忍大权旁落的。
刘病已缓缓道:“他原本在我登基之时,就称想要还政于我,但我知道他并不是真心,于是足足等了五年,等他病死了,才终于亲掌社稷大权,最后我诛了霍氏全族。”
“诛全族?”刘季啧啧道:“好小子,这么狠吗?”
刘彻也是诧异的看着这个曾孙,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中年,居然还有如此雷霆手腕。
虽然他也能够理解被权臣压制的感觉,比如他的舅舅田蚡,可再怎么说,霍光都是为了汉家江山。
“你这么做,不担心后世评价?”刘彻悠悠问道。
“不担心。”刘病已老实说道:“因为霍光之妻,曾下毒谋害了我的皇后,为的就是将她的女儿扶上后位,而在霍光病死之后,霍家上下,知道事情暴露,便起兵造反,所以我才诛了霍氏全族。”
刘彻身躯一震,道:“你诛杀了霍去病全族?那,他和霍光的父亲呢?”
“武帝爷说的是那名当年曾名‘察木龙’,后来改名霍山的人吧,他的确是在此事之后,以百岁之龄,想要解救霍氏全族,但……”刘病已缓缓说道:“好在武帝爷还给孙儿留下了一位飞将军。”
“李广?”刘彻喃喃道。
“正是成纪侯。”
刘彻几乎都能想象到当时的样子了。
“李广,你的确做到了。”
刘彻轻声道:“永远忠于朕,忠于汉家。”
即便是被收去了军权。
还能在几十年后,站在朝廷的这边。
“霍光全家造反,那的确是该诛杀全族了。”刘彻叹息。
只是又想起来了。
他的那冠军侯,当年就是被人灭过一次全族了。
有些怅然。
刘病已则说道:“霍家族灭以后,但我并没有株连霍光之墓,依旧陪葬茂陵。”
刘彻异样的看向刘病已。
文帝赞赏道:“仁君之范。”
刘病已说道:“后面我大汉又与匈奴打了一大仗,让匈奴彻底归降之后,因匈奴归降,我回忆往昔辅佐有功之臣,乃令人画十一名功臣图像于麒麟阁以示纪念。
将列霍光为第一,但并为了表示尊重,独独没写出他的全名,只尊称为“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
刘彻叹气道:“我还以为你比朕还要心狠手辣呢,没想到,你比朕仁善的太多,这一点,真像你的爷爷啊。”
“我死之后,传位给了我的长子,刘奭。”
刘病已说完这一切之后,道:
“却没想到,死后还有这般世界,能给列祖列宗亲自交代一番,但至于孙儿这个皇帝当得究竟算不算得上,留待后人评说吧。”
听到了刘氏血统和皇位,都正式的传承了下去。
刘季、刘彻等人,也都面色舒缓起来。
但唯独还念着一件事。
那个混账刘贺,到底什么时候死……
“刘贺后被我去掉了昌邑王之位,贬为海昏侯。”
刘病已说道:“我去世之前,听说他的身体得了一帮方士疗养,所以活的长寿了些,但应该也快了。”
果然。
没过几年。
这地下皇宫之中,就来了一个老人。
原来,即便只是当了二十七天的皇帝,也是皇帝。
只要是皇帝。
皇道长河,就会铭记,记载,拉入这里。
而这位后世有名的海昏侯刘贺,才进入这里,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看着远处走来的刘彻和刘季,以及刘弗陵,全都解下了腰间的甲带。
“啊啊……”
“你们大胆!本侯可是曾当过皇帝,任昌邑王,当代海昏侯是也!!”
不一会儿,终于认出来了刘弗陵。
“啊……你是昭帝!”
不远处更是看到了刘病已:“还有宣帝!”
啊啊啊!!
刘贺的惨叫声,在这地宫之中,不断地传荡着。
秦皇宫之内。
李昱和公输仇互相对视一眼:“熟悉……”
帝位上的嬴政则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但被圈禁在秦宫冷宫之中的一个披头散发的三十岁男人。
听到外面传来的这惨叫声,却是眼中兴奋:
“打,打,再打狠一点,就该这么打……”
终于有人也能体会到他的故事和感觉了。
哈哈哈哈!!
胡亥兴奋地怪叫着。
却不防虚空之中,又落下来了一条黄色的鞭子。
啊啊啊!!
胡亥猝不及防的惨叫起来。
外面广场上的刘姓皇帝们听到来自秦皇宫内的胡亥惨叫后,都是一愣。
然后有默契的不去多看多问。
只是手中的腰带打起自家后代的速度,抡的更欢了。
就这样,在胡亥和刘贺的交相起伏的惨叫和鞭打的声音当中……
地宫内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这一日。
嬴政睁开了眸子,看向了皇道长河之中,倒映出来的汉朝国运气数之中……
一点涟漪和端倪,浮现在了汉朝里面。
那是一缕阴德出现在了汉朝国运当中。
“刘季,你们汉家的劫来了。”
听着来自始皇帝的声音。
刘季和刘彻全都来到了秦皇宫之中。
借助嬴政的眸光,刘季和刘彻,全都看到了在火红的大汉国运当中,一点白光,好似一缕幽魂不散的阴灵,就这样落入了大汉国运当中。
“那是?一条蛇吗?”刘彻眯起眼睛。
他看那白光像是一条小蛇。
“蛇?”刘季脸色变了。
刘彻望向高祖,问道:“高祖,想到什么了?”
刘季转头一看,惠、文、景、昭、宣都来了。
便沉默片刻说道:
“老子当年怎么起家的你们都忘了吗?当年我跟吕雉率领农家弟子在芒砀山起义之先,先是斩杀了一条白蛇,那时,白帝出现说,我如今斩他白帝子,后面她要将我汉家江山也拦腰斩断,当时觉得她就是威胁,没想到,时隔近两百年,居然真的要应验了。”
“那条白蛇,是白帝的气数?”刘彻震声道:“在我去世之前,她不是还被困在天外的飞升台中吗?”
嬴政则是望着那皇道长河当中的白色小蛇,感受着熟悉的老对手气息,完全就是这地宫之中不朽水银的气机,道:
“那的确是白帝的阴德之气,阴德克劫运,这条白蛇,应该就是两百年前的那条白蛇,秉承着几世前的荫德,现在要来蛇吞你们汉家的猛虎了。”
…………
也就在地下皇宫的几代帝王讨论的时候。
大汉京城长安之内。
当朝王皇后的母家,任大司马一职的王凤家中。
他的二弟叫做王曼。
这一日,王曼的妻子生产,孩子还未出生,就是满屋的香气,长空中更有瑞气。
忽的,产房内传出一阵响亮的孩子啼哭之声。
“生了!”王曼上前激动拍着窗户道:“男孩女孩?”
大司马王凤则在原地稳重等候,看着院子和屋子内的异象,若有所思。
这时,产婆推开房门,开心的报喜道:“恭喜大司马,恭喜二老爷,是位公子!现在你们可以进去了。”
王曼抢步进入。
便见到自己的妻子面色苍白,嘴唇无血的看着他,轻声道:“刚才我好像看到一个黄衣道人把一卷书送到了我的怀里,然后,孩子就出来了。”
“竟有此事?”王曼惊奇。
王凤在一旁捋须,道:“看来我此子,日后定非池中之物啊。”
王曼看着大哥,道:“大哥,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长兄如父。
又是家主,这种事情,是有责任的。
王凤看了看外面,道:“如今正是孟夏,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我看就取一个莽字,代表生生不息。”
“王莽?”王曼赞道:“好名字,好寓意。”
而那在襁褓当中的婴儿,似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睁开了黑亮的眼睛。
这一睁眼,居然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种‘生而知之’的成熟。
小眼睛盯着天花板。
却是看到了一个黄衣道人,对他微笑:
“贫道赤松子,天书送你,从今以后,你就是生而知之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