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仙山之中。
青帝长发披肩,望着面前一袭宫装的白帝,淡声道:“你是想要孤跟你一起对付那姜太一?”
白帝嗓音之中听不出波澜,道:“这个姜太一,先是令我将一条大道折损在了人间,如今,又令你如今损失了一道化身,可谓是恶贯满盈,难道你灵威仰打算就这么算了?”
青帝淡淡道:“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容易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距离当年我等追随着昊天太一一起登天,建立这天界,如今都已经过去上万年,这些年来,人间倒也不乏出现一些奇智天才的人,譬如那蚩尤,广成,以及李耳等人,这些都是曾经想要让人间彻底摆脱天界的人,他们当中的一些位,也的确给我们制造过一些麻烦,可最后的结果,还不是惨淡收场。这是因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才对。”
白帝语气微微一凝,沉声:“你又要教训我?”
青帝负手在后,道:“我们五方上帝之所以能够和昊天太一一起统御六天,凭借的就是我们五个人将大道悬挂在天界之中,共同组建了可以操控人间历史轮回的五行五德轮回大道,只要五行五德轮回大道在,那么,不管人间出现再厉害的人物,也都跳不出这个轮回,李耳,广成等辈的失败,便是如此。因此,我们的大道绝对不能轻易下凡,可你却因为想要贪图秦王朝的气数,自己一个人下界,还将轮回大道之中的庚金道折损了,造成了现在轮回大道出现一些缺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個姜太一,或可抓住这个漏洞,做出一些打破以往惯例的事件。”
说罢,又看着白帝,补了一句:
“本帝的化身,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折损的,伱要负不小的责任。”
“灵威仰!孤是来找你合作的,不是来听你训斥我的。”
白帝的秀眉一挑,冷声道:
“轮回大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比谁都清楚,你现在无非是想要抓住我的错误,让我一个人承担责任,可你们其他四个都在做什么,你们心中没数吗,你想凝聚第四条大道,黄老鬼想要再现一个天命大世,让他更进一步抓住命运,那一赤一黑,你们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想要吞并其他人,现在你跟我都在人间的那个人身上吃了亏,我只要你告诉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手,就够了。”
“孤想知道。”
青帝瞥了白帝一眼:
“那姜太一到底修出了什么道?”
白帝冷笑道:“你若是愿意跟我一起下去人间一趟,不就清楚了吗,或许,当你知道的时候,会表现出比本帝更迫切的心思呢。”
青帝闻言,陷入了深深思索。
最后,他深深看着白帝,问道:“你这次是要将两条大道,全都降临下去?你可知,这么做的话,万一失败,你会彻底被踢出在轮回中的位置,诸神有的是能够顶替你的人。”
白帝道:“这不需要你管,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原因。”
他现在完全感知不到王玄甫的记忆,但也能够猜想到,可以让白帝动容生出贪婪的道,只有可能是……
这就合理了。
“大道么?”
青帝深深看向白帝,道:
“那姜太一,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化外天魔,居然可以在我们的世界,修出堪比轮回的大道?”
两人对视一眼。
其实从姜太一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们这些天上的大帝,就已经有所感觉了。
“天外有天。”
白帝迎着青帝的目光,冷淡说道:“当年我们一起开天的时候,昊天就曾说过,天外可能还有天,现在这个人的出现,证明了这一点,但不管他到底是来自哪里,三千世界,大道是殊途同归的。”
一个人修出来了一条道,但还没有凭此证道的时候,是最方便为他人夺取的时候。
这种事,在远古的时候,并没有少发生过。
甚至于黑帝就曾经这么做过。
他夺取了一个本来很有希望成帝的上古大神的道果。
方才将自己推上了天帝的宝座。
“一条道,怎么分?”青帝淡雅开口。
“那姜太一可不止一条道。”白帝眸带冷淡的说道。
青帝思索了一下,看向白帝,悠悠一声:“孤的确也对他能够切断我那化身的道感兴趣,那就看你我手段吧。”
白帝见到青帝勉强算是答应了,面色不动声色,道:“我会在十年内做好下凡的准备”到时候,希望你不要违约。”
青帝平声静气,说道:“放心吧,即便是孤不已大道降临,孤还有八道分身呢,给你助拳,足够声势了,孤就不信,那姜太一当真已有了天帝之资。”
白帝道:“好,那我们就定下,十年后的七月初七,一起联手镇压姜太一。”
…………
人间。
洛阳。
老君山。
姜太一解决了青帝的问题之后。
在原地站立,入定了十几天。
乃是细心感受着自己身躯之内的那一大股的劫运之气。
“好个劫运大道,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虽然现在只是被我压制在体内,但这么压制,就如同浓缩一个火药桶,迟早有炸开的一天。”
姜太一内视被自己镇压的劫运,再看向了从青帝意志当中剥离出来的三条道则。
道则,它跟一整条大道的关系,大概就类似于一门完整武学和其中一招半式的区别。
等同于现在姜太一得到了青帝三条大道的一招半式。
在他用宿命道力推演之后,从这三条道则结合自身情况,得到了一个解法。
“要想解开这身上的劫运,一共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继续压制,这是最下策,因为迟早有爆开的一天,劫运劫运,涉及到了一个运字,一旦全部爆开,可能一会迎来很恐怖的运数问题。”
“第二个办法,则是不压制,堵不如疏。直接让它在我需要的时候爆开。”
那么什么时候才是他需要的时候。
姜太一看向了死亡天道。
“在很早很早之前,我悟死亡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了有关于死亡的三种境界。”
姜太一看着脑海中的这朵死亡大道之花。自言自语:
“对于普通生灵而言,普遍意义上的死亡,就是肉体死亡或者灵魂死亡,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是最常能被人感知到的死亡。”
“这是第一重。”
“但经过上次,我得了政儿的帮助,悟出来了死亡的第二重: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开始。”
只有一个人曾经生活在世上的任何痕迹都没有了,连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都遗忘了他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死亡。
这是死亡的第二重境界。
也就是姜太一目前凝聚出来的大道之花的境界。
但在姜太一的推演当中,理应还有关于死亡的第三个境界。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种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境界。
死亡,并不应该作为与生命所对立的一面。
而是应该互为彼此的一部分。
这应该怎么做呢?
姜太一心里也有数。
那就是,自己可能需要死一次,然后再死而复生。
这个理论他推演了不止一次。
但之前,都没有太大把握,如今,看着自己身体内的劫气和来自青帝道则当中的乙木生发之道,他有自信了。
“我需要有人来杀死我,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天上的大帝,就只有可能是拓拔野和安期生了。”
姜太一思索着:
“这件事必须要有十足把握,只凭青帝的生发之道,并不能够让我百分百复活,因而我还得再加一道属于自己的保险,来将我唤醒,也就是道锚。”
思索着,看向了这人世间的几个兵道种,感受着这一战之后,自己兵阴阳的精神已经凝聚出来了一丝。
“若是兵道武庙成立,那么应该会变成为唤醒我的道锚,前提是,雪儿……他还需要几年才能成长起来。”
心念一动,感知到王玄甫的精神已经是极其虚弱了。
开口说道:
“你是入了道的人,凭着这颗全身道种,你还有转世重生的希望,不过我虽然可以送你去转世,却不能保证你转世归来,真灵苏醒的日期。你可能会是几十年就苏醒,也可能是几百年,甚至会是几千年。”
“多谢先生。”王玄甫嗓音微弱的说道。
姜太一缓缓说道:“其实转世这件事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你现在的意志和青帝的元神,已经被彻底分离出来,意味着从此之后,你将彻底轻松自由,你转世之后的身躯,再与青帝没有半点关系,而凭着你今生积攒的道行,来世,你仍还可以继续追求你的志向。”
王玄甫的声音沉默了一下,最后苦笑道:“希望如此。”
转世,这两个字太虚无缥缈了。
从古至今很少听到有人成功的。
姜太一不去说其他,只问道:“临走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见的人,没做的事吗,我或许可以再帮你一帮。”
王玄甫沉默道:“先生能不能带我回太学宫看看,临死之前,贫道有东西要请先生代为保管。”
姜太一一眼就看出来了,王玄甫内心极其舍不得自己提议创办的太学宫。
融汇百家,化为一炉。
可惜,这条路,他才走了一半,就被迫要重头再来了。
“走吧。”
对于这个小要求,姜太一自然不会拒绝。
间隔半个月后的长安城。
正是卫青、李广胜利凯旋,班师回朝的日子。
之所以只提到他们二人,是因为一共四路骑兵,尤其以卫青李广的战绩,最为亮眼。
一个奔袭千里,踏破匈奴王庭龙城,一个则是正面迎敌,以弱胜强,大破匈奴休屠王一万五千骑兵部落。
今天,也正是刘彻要为这两件大功背后的两位将军封赏的时候。
“八十年了,我大汉开国已经八十年,也就是在高祖爷的时候,才封了许多的王侯,后来,海内靖平,没有机会,但今天,这个机会被两个人抓住了,他们就是我大汉的车骑将军和骁骑将军。”
刘彻站在天坛之上,对着一众百官和长安的百姓,黑龙龙袍,随风猎猎,他情绪高扬,道:
“你们都应该看看什么是英雄,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汉,就是他们,就是朕的卫将军和李将军,今天,朕要给他们封侯!”
一语落。
那早已经捧着诏书的宦官,当即扬声道:“昊天有命,皇者受之,大汉皇帝圣旨曰:车骑将军卫青远击漠北,斩首匈奴单于,功莫大焉,今敕封卫青为“长平侯”,食邑一万五千户,封李广为“成纪侯”,食邑一万户,钦此!”
“吾皇圣恩!”
万人目睹
身披甲胄,背后是匈奴贼酋头颅如京观般的卫青李广,同时跪下接封。
李广的胡须都在发抖,脸色胀红,热血冲上头脑。
成纪侯!
他,戎马一生,如今已经五十有六,终于,终于封侯了!
在这个岁数,拿到了尘世上人们最为想要拿到的荣誉。
文官武将,所求的不就是拜相封侯!
他拿到了!
反观卫青,这是脸色平静,只是他在抬头之后,远远的就看到了在宫殿之外的一群女子当中的平阳公主,眼波流转的看着他。
如果是以前,卫青必然要躲避这一视线。
可现在。
他没有躲避,而是正面回应了平阳的眼神。
刘彻也发现了卫青和姐姐的视线接触,心中大笑,正要说话,却身边忽然有人来了。
听到来人说的话后。
刘彻脸色大变:“什么,国师陨落了?!”
一瞬间,整个天坛这里的上万人,都听到了陛下的声音。
卫青和李广亦是面色震撼。
国师……
此时的太学宫中。
姜太一看着王玄甫的虚影,从太学宫中,拿出了有四五车的竹简。
王玄甫叹息道:“这是贫道用了六七年的时间把百家之学溶于一炉的一些心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十年后,它应该能够成书,但现在我没时间了。”
姜太一接过来之后,袖子一翻,就展阅了一大半,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你是在以庄周的思想来筑基,取得也是他《逍遥游》的理论,将自身犹之北冥,则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以此包容百家,蹂杂诸子。”
王玄甫说道:“可惜,只是一个半成品……希望先生可以帮我代传有德之士,不至于让我的一生苦心随水东流。”
姜太一将之收入袖中,道:“还有事吗?”
“唉……”
王玄甫抬头看向长安不远处的南山,叹息道:
“在终南山后,有个活死人墓,本门的一位女前辈被我镇压在墓中一甲子,我死之后,她便会出来,若是先生见到她,替我说声抱歉吧。”
“嗯。”
姜太一问道:
“还有吗?”
王玄甫低声道:“我那两个弟子,也请先生以后多多照顾了。”
钟离权和东方朔。
姜太一耐心问道:“嗯,还有吗?”
王玄甫忽然笑道:“没了,请先生送我上路吧,如有机会,我们千年后,修道路上见。”
姜太一点了点头,将大手一挥,王玄甫的身影便散入了那颗全真道种里面,被他送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老师!”
几乎也就是在王玄甫消失的一瞬间,东方朔从大殿外进来,看到这一幕,发出了无比伤心的痛哭:
“老师!”
这一刻东方朔,整个人都似失去了力气般,趴在了地上:“猴儿来晚了,我来晚了啊。”
这时,却听到一句:
“他是去转世,又不是灰飞烟灭,你若是用心修行,等个几百年后,说不定还有再见到他的一天。”
东方朔看向姜太一,颤声道:“真的吗?”
姜太一低头看着掌心,掐算了一下,道:“虽然算不出来具体是多久,但我刚才给他占了一卦,他如果真的转世成功,姓名里应该会有一个“吕”字,你以后可以按着这个线索找。”
“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