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都是废物！”
“两个人，全都中了软筋散，却还能逃出去？”
“……我没吩咐？我不吩咐，你们就不做事了？”
一个女人尖厉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黄家秀是真的气恼。
原本以为找到了一个绝世美郎君，人都放到床榻上，就差最后的凌门一脚。
结果，被军师和大哥叫了去，好事被打断。
大哥也就罢了，黄家秀从来都不害怕。
若是他敢多说废话，黄家秀会直接抄起大砍刀跟大哥拼命。
偏偏大哥狡诈，知道自己不行，居然把军师叫了来。
按理说，似黄家秀这样的不要命的母大虫，根本不怕任何人。
但，黄家秀却有个要命的缺点：惧怕，或者是喜欢读书人。
尤其是那种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开口之乎者也，闭口子曰诗云的年轻郎君，黄家秀见了面，慢说耍横了，就连说话都会变得格外扭捏。
她会一眼看中姜砚池，也是因为姜砚池是典型的“小白脸”。
那小脸儿，比她一个女人还要白、还要细嫩。
还有那种清冷、孤傲的气质，简直就是她幻想中才子名士的模样。
龙门寨的军师，今年二十多岁，容貌也只是普通。
但他聪明啊，还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书卷气。
黄家秀没有上山之前，就是普通的农家女孩儿。
她不识字，也听不懂那些诗啊赋啊的，可她就是喜欢听。
这大概就是听不懂的最高级吧。
黄家秀从小就尊敬读书人。
被官府的狗差役逼得抗税、上山，直接从良民变成了山匪，黄家秀愈发自卑。
她对于那些家世清白、满腹经纶的读书人，也从单纯的尊敬，变成了敬畏。
那些可都是文曲星啊，将来会考科举、做大官的人。
虽然黄家秀以及龙门寨的人，张嘴闭嘴的狗官，还打出了“劫富济贫”的旗号。
但他们骨子里，对于朝廷、对于大官，还是有着潜意识的敬畏，以及隐隐的羡慕。
如果有机会，他们也想重新变回良民，甚至当官。
他们这位军师，算起来也是被逼着上山的落魄文人。
考过科举，还中过进士科。
奈何在京城得罪了权贵，被打压、被欺辱……
正好阿史那雄反叛，圣驾西巡，京城大乱。
这位军师便趁乱找到阖家逃难的权贵，将那罪魁祸首一箭射死了。
没错，这位军师不但会读书，还会骑射。
用军师的话来说，他可是真正的读书人。
而真正的读书人是要精通君子六艺的。
当初军师会加入龙门寨，也是在官道上，遭遇到了黄家兄妹的打劫。
军师并没有抱头鼠窜，而是能够跟那些山匪周旋。
一把弓、几支箭，直接让山匪们开了眼——
“谁说读书人文弱？这位就很厉害啊！”
“你们懂什么？人家说了，人家是真正的读书人，精通君子六艺。”
“啥是君子六艺？读书人还学艺？”
“啐！你个憨憨儿，怎么什么都不懂？君子六艺就是、就是君子六艺！”
一群山匪们被震惊了，从大当家到小喽啰，全都把军师当成了神人。
双方人马，不打不相识。
随后就进行了友好的谈话，期间，双方都知道了对方的来历，以及不得不落草为寇的无奈。
军师听闻黄家兄妹虽然当了山匪，却从未害过无辜者的性命。
就连所谓的“劫富济贫”，人家也真的只是要钱。
只要肉票的家人给了钱，龙门寨就会放人，绝不会不讲道义地撕票。
最重要的是，龙门寨占据天险，山寨里有着上千人。
当然，青壮只有二三百，其他都是老弱妇孺。
但，这在恰逢乱世，禁不住生出野心的军师来看，那就是非常有潜力的。
所以，军师就对黄氏兄妹展开了忽悠大法。
自立为王，就算将来不能稳定天下，也能投靠某个大人物。
将来跟着大人物洗白上岸、马上封侯，为自己和子孙得到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军师画出来的大饼太香、太诱人了，原本只是想占据山寨，艰难苟活的众山匪们全都心动了。
黄家兄妹呢，在听闻军师居然考中了进士科，是个真正的读书人时，就已经对他高看了好几眼。
然后，听闻他被权贵所害，也都忍不住地同仇敌忾。
再然后，听闻军师趁乱杀了那权贵时，全都兴奋的只拍大腿——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对于山匪来说，快意恩仇才是王道。
这个小白脸文武双全，还没有读书人的酸腐、造作，最最重要的是，他“犯案”了。
杀了权贵，就是死罪啊。
没有投案自首，反而从京城逃了出来，不是死罪，也要被流放。
这样的逃犯，跟他们这些山匪一样，都是法外狂徒，都不容于官府。
黄家兄妹们不用担心这是个奸细，也不怕将来他会反叛。
……双方都对对方有所求，也都有自己的谋算，可谓是一拍即合。
军师就此加入龙门寨，成为仅次于黄家兄妹的第三号人物。
其实，说是第三号，其实是头号。
因为很多时候，黄家兄妹都听军师的话，哪怕起初不同意，也总能在他的委婉劝说中答应。
比如在城里开设黑店，啊呸，不是，是开设客栈，并以此为据点，暗中发展龙门寨的势力。
再比如，尽量减少下山抢劫，转而跟当地的豪族、富户合作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事实证明，军师的谋划是正确的，确实给山寨带来了好处。
这不，黄家秀一眼相中的美少年，就是城里的黑店送回来的呀。
只可恨，自己就离开了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更可恨的是，昨晚她想连夜搜寻，龟儿子的老天爷居然又下了大雨。
军师不许她胡闹！
还说大雨天，那两个人也逃不掉，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硬是熬到了清晨，黄家秀终于忍不住了，骂骂咧咧地叫来自己的小弟，开始准备搜索。
姜砚池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似乎更疯了。
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容，“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