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续腾已经隐隐约约看到横亘在发展道路前方的铁索。那道锁链不仅有看守，看守者还相当强大、近乎不可战胜。或许他有时会傲慢而怠惰，但那锁链上或许通了电，下面还埋了地雷，静静等候着每一个试图跨越之人。

对于公司会清除黑枪战术使用者这件事，明面上当然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暗地里都不会有多少传闻。庄续腾拥有的只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警觉。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便知道前方道路不通。

通过植入体、影从器的道路走不通，那就换条路走，再怎么说，黑枪战术依旧是“超凡植入体战士”之下最好的个人战术，也正适合庄续腾现在的实际。他的思路是从死灵法术这里打通道路，看看巫妖大师能不能解决他的需求。

石柱大殿内，巫妖大师永远端坐在宝座之上，将孤独、寂寞视为无物。它整日在思考，由于亡灵思维不可刺探，没人能够知道它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庄续腾例行问候，然后就把黑枪射手的事情给巫妖大师说了。没想到巫妖大师并没有给出解决方案，反倒呵呵笑了两声，说庄续腾的世界和它的世界本质上曾是一样的。

“强者恒强，靠的是什么？一方面努力提升自己，另一方面堵住其他人追赶的步伐。在你的世界，控制住植入体、影从法术以及可能威胁到上层的战术。我的世界也曾做过同样的事情，不过换成了战略法术、永恒生命研究以及特种法术材料。”

庄续腾很敏锐地听到了一个字，“曾”。

“对，后来我的世界就不再那么做了，而这一点从我开始。”巫妖大师指着面前的石柱，说道：“我带头将自己的法术全都公布出来，包括成为巫妖的心得。任何人只要有了足够的知识就能阅读这些信息，而我对他们唯一的要求是做同样的事情。巫妖大师……我被称为大师，可不是因为是个巫妖。”

庄续腾点点头，恭维道：“你能带头这样做，的确称得起是一个大师。你的初衷是什么？”

“我求学的时候太费劲了，我只觉得那样做的人非常没有品德，而且我也完全不能从这样对待他人的行动中得到快乐，一点都没有。”巫妖大师说到：“我很难被满足，折腾普通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要折腾就折腾那些厉害的家伙。我这样做之后，立刻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但他们拿我没办法，而且死得太多、死得太彻底，他们最终也只好默认现状了。”

从巫妖大师的话语中，庄续腾听出了滚滚杀气。他问道：“为这事，你杀了多少人？”

“当时和我水平差不多的大法师至少有七八十，如果加上他们的学徒以及联合施法仪式中被波及的普通施法者，两百多万吧……”巫妖大师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有些人死都不会做出改变，有些人只有临死前才想做出改变——我从不给他们后悔的机会。”

“他们主动来杀你的？”

“只有很小的比例是，大部分都是我杀上门去。”巫妖大师对庄续腾说到：“见到我的石柱大殿之后，主动来劝说我、阻止我的人不少，真说肯定会杀死我的其实没有几个。但是法术战斗总是先出手的占据优势，我仔细衡量了当时的局势，然后选择主动出手。庄续腾，你要牢记一件事：一旦出手，就不要回头，直到完成最初设定的目标。”

“我可没伱那么大本事，更不会像你一样杀气腾腾。两百多万人，你也真够狠的……”庄续腾摇摇头，赶紧结束这个让他心惊肉跳的话题。“大师，关于黑枪射手……”

“让身体失去一些特征，变成死尸不就行了。你觉得我有心跳或者体温吗？”

“肯定没心跳。”庄续腾指着巫妖大师的骨架，说道：“不过有没有体温我不知道，我没碰过你。”

巫妖大师微微歪了下脑袋，似乎是在思考庄续腾是否会上来摸它一把。“如果你能稍微动动脑筋，立刻就能发现黑枪射手这个战术如果按照那个老兵的思路来弄，那是不行的。”

庄续腾笑了，说道：“这次你可嘲讽不到我，我的确想过了。利用影从器来掩盖身体特征，那么影从器的能量反应怎么办？或许在战场环境下，没办法对大片地域实施影从信号侦查，但是在城市环境，特别是室内，影从信号遮不住。我就能用幽影之眼探测出影从信号，还靠它获得过胜利。如果我能做到，公司一定能做到。”

巫妖大师点点头，说道：“这次还行，至少动了脑子。之前你跟着那个帮派的厨子，叫……”

“海森堡。”庄续腾不会忘记那个名字。

“对，海森堡。他只是个帮派的厨子，所学的影从法术算是野路子，他也能隔着几米看到影从信号。你必须认为更强的对手一定有更强的手段。”

“料敌从宽……”庄续腾愣了一下，说道：“这个词是从哪蹦出来？”

“什么意思？料敌从宽是个好说法，它……”巫妖大师立刻反应过来，说到：“会不会是从你那根柱子上蹦出来的？”

“你是说钱老板留给我的信息？”庄续腾挠挠头。他还想继续保持在黑枪射手的话题上，却被巫妖大师直接

打断。

“你那问题好解决！现在去看看柱子！”

巫妖大师对庄续腾的柱子总是充满巨大热情，而它分明是个“很难满足的人”。庄续腾渐渐开始理解了，新的知识能够打动巫妖大师，而折腾人的旧时代循环对它毫无意义。或许憧憬“新”、“未知”和“将来”，是它选择杀死那两百多万人的真正动机吧……

哼，他公布自己的知识，大概率也是为了逼迫其他人这样做，从而获知那些人的知识。对了，他宣称自己的知识大殿是最全面的，说明它确实网罗了很多东西。

庄续腾被巫妖大师催促着来到自己的石柱前，事情果然有了变化。石柱上的文字量增加了，原来一次只显示一个段落，前一段和后一段也联系不起来；现在出现的文字变成前后通顺的三四段，一次怎么也有数百字，已经能够看出一些文章大意了。

“文章的内容很重要，”巫妖大师的声音变得格外郑重和严肃，它说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原因更加重要。”

庄续腾挠挠头，说道：“一有空我就来这里给你读书，咱们一起收集石柱上的东西。你好奇，我也一样好奇——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到学习新东西的乐趣了。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估计与道尔讲述黑枪射手的事情有关。”

“你故意把话题拉回到黑枪射手是吧？我答应给你解决方案，那就一定说到做到。”

“不，我不是在催促你，而是真有所感。”庄续腾赶忙摆摆手，同样郑重地说道：“从公司如何对待黑枪战术，尤其是掩盖这一信息，收拢相关的资源和力量，我感受到它们对维护自己超级地位的执着。以前我从未想过这个方面的东西，一直认为公司追求的就是钱而已。不，我现在认为事情远比那个复杂，这里面有一套东西，就像……我不太会形容，大概和法术结构差不多。”

巫妖大师沉默了一会儿，它一定在进行那种别人刺探不到的思考。

“你说我应该关注战争方面的信息，看来你说对了。”庄续腾打破了沉默，说道：“柱子上次有变化挺好的，但我脑子里蹦出来新词，这件事仔细想想其实挺吓人的。”

“吓人？这算什么！不过就是吸收了一部分知识。”巫妖大师说到：“你继续提升法术水平，完全可以把另一个人全部知识装自己脑袋里。”

“可以吗？”庄续腾发现自己问了个笨问题。巫妖大师既然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可以。“你是不是把那两百多万人的知识全都……”

“我没有那么疯狂。”巫妖大师说到：“真正让我全部夺取知识的人只有我的老师，那是我翻转一切的开始。当时我还是人，那样的感觉并不好，所以我才用石柱大殿的形式来交换知识，而不是豪夺一切。好了，黑枪射手，我答应你的。”

巫妖大师提出一种思路，那就是完全使用死灵法术来完成黑枪射手的战术构建，尽量避免两个容易暴露的东西：活人和影从能量。

将庄续腾完全转化成亡灵显然不现实，不管是骷髅、僵尸或者巫妖，庄续腾坚决不会同意。巫妖大师很尊重这点，他在有了第7个孩子之前，也坚决不会同意将自己变成巫妖。如果没有死的威胁，谁会选择不死呢？

巫妖大师给出的方法与庄续腾的体质有关，也就是那个“僵尸体质”。根据巫妖大师的切身体会，当庄续腾将身体借给别人使用的时候，他本身的意识仍在，从而让他的身体不会排斥新进入的意识。灵魂和精神层面的排异反应要比植入体强大和危险多了，庄续腾超高的僵尸体质水平，其实是他被侵入意识之后保持自我的水平。

“可我完全不记得别人用我身体的时候都做过什么……”庄续腾表示不解。

“我怀疑是僵尸影从器，也就是那个头环的某种效果，让你的精神处于空白状态。”巫妖大师说到：“有种法术可以让意识活着，但只能发送信息，不能接受。从外表看，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先别管那些，专注于黑枪射手！”

巫妖大师提出得解决思路是进一步发展僵尸体质，让别人进来的时候，可以自己出去，也就是交换身体。交换的目标是怨灵，而且不能是一般怨灵，必须是幽灵及以上，最好能达到女妖的层级。庄续腾命令幽灵附身自己，同时激发僵尸体质，从而将自己的意识附着到怨灵身上。

“这比之前我教给你的控制怨灵更高级、更难、也更有效。你透过怨灵感知周围，并利用死灵法术形成的通道来传递法力。你可以使用死灵法术驱动的一切，包括骨矛术。我觉得，如果你吸收别人的影从能量，应该也能驱动影从器，比如影从枪或者其他东西——这需要你实际试试才能知道。”

“听起来挺好，但是我的身体怎么办？排异反应！”

“怨灵无法操纵你的身体，它太重、太有活力，完全超出怨灵的意识水准。别忘了我一直在你的身体里，哪怕以我的能力，也没办法让你的身体做这个做那个。以前我还能看见、听见，现在也不行了。你是活人，生死之间的界限很大，而且你的法力越强，就越难被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