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昌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劝道:“姑娘,有什么事等日后说,这不过就是一个闯了大狱的罪人,不值得您劳心。”他将白棠的手从宋宴手上拿开,又吩咐手下人道:“赶紧送姑娘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白棠被狱卒拖着走了两步,她不住地回头去看宋宴,那四个人再次要将尸体抬走了。
“你们要把他扔到哪去?”白棠的嗓子已经嘶哑了:“你们……你们放开我!”
没有一个人理她,只是默默推着她往前走,她突然趁身边的狱卒不备,抢走了他腰间配着的长剑。
“把他还给我!”
白棠将那把剑横在颈上。
赤影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白棠面前:“白四姑娘,快放手,那剑是开了刃的。”
“把小宴子还给我。”白棠对赤影说道:“不然我死给你看。”她说到做到,那剑刃立即干脆利落的在她净白的脖颈上划了很长一道血痕。
别说是赤影,一旁的狱卒,就连隔壁牢房的妇人们瞧了,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历女子最是珍爱自己的外貌,何况是那么明显的地方。
那把剑并没停下,依旧要继续划下去。
赤影很无奈地开口:“人死,已不能复生。”
“我知道,”白棠的泪无声地划过脸颊,“即使是尸体,也是我的。”
赤影犹豫了一瞬,尸体横在牢狱之中,实在并不妥当。
白棠很快便在自己脖颈上狠狠划了第二道血痕。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白棠惨笑着说道,“你再不把他还给我,我就去黄泉路陪他。”
赤影不敢赌这话的真假,何况面前的景象实在太过触目惊心,他立即叫人把宋宴送到白棠的牢房。
看见宋宴在自己身边,白棠自颈上放下了剑,却仍旧握在手里,剑尖指着狱卒们了:“出去!你们都出去!”
孙昌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四姑娘,你的伤,我派人给你包扎一下行吗?”
“我死不了。”白棠只是摇头:“不必管我死活。”
刚刚还闹腾的白棠一下子静下来了,直到晚间也没再闹腾,那尸体她也不畏惧,只是偶尔自言自语,不肯吃任何东西,也不让任何人进到牢房来,也不肯睡觉。
赤影跟孙昌说道:“就先这样吧,别去打扰她了,愿意做什么就先依着她吧,反正她也不出来,我先回去复命。”
孙昌本来就是个极会看眼色的人,白棠这一闹,他也算看明白了这里面的门道,他点点头:“放心,人已经死了,至于闲言碎语,我必不叫人传出去半句。”
孙昌送完赤影出去,刚回来便遇见那个丢了长剑的狱卒,那狱卒凑上前来:“真看不出来,她瞧着文弱,实则倒是个烈性子。”
“你的剑下次要看好!”孙昌狠狠踢了他一脚,又大骂道:“你也不想想,她若真的如长的那般文弱,又怎么会到这儿来?”
孙昌又低声吩咐道:“今夜你看着她,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她用你的那把剑寻死,你这脑袋也必保不住了。”
那狱卒冷汗已经冒下来了,他赶忙回到白棠的牢房附近,不错眼珠地看着白棠的一举一动,也看着自己的脑袋。
白棠给宋宴铺了厚厚的稻草,又替他擦拭了满身的伤口,最后她停在宋宴那张脏兮兮的脸上,眼泪止不住地滑下来了。
“你可真坏呀,”白棠的眼泪滴在宋宴脸上,“一动也不动,偏让我照顾你是不是?”
“宋婶娘……我该怎么和她说啊?”
“你敢让我哭?”白棠擦擦眼泪:“算啦,我原谅你了。还有,我白天的时候说你不醒过来的话,我就不理你了,这句话是闹着玩的,就算……就算你不醒,我也还是愿意嫁给你。是真的……是真的,”她轻轻在宋宴耳边说道:“我们今天就成亲,好不好?”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白棠抽抽搭搭地说道:”等一会儿会有月亮的,我们在月亮下结亲。”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月亮,她又好像等不及了似的改口说道:“不等了,不等了,等什么月亮呀,什么都不等了。反正我要嫁给你的话,有没有月亮都一样的。”
“一拜天地,可这儿没有天地,二拜高堂,这儿也没有高堂,就都省了。”
“夫妻对拜。”
“礼毕。”
有月亮洒进来,照得整间牢房亮亮的。
“开心吗?”白棠问道:“我们现在是夫妻了。”
她的泪珠啪啪地直往下坠,睫毛拼命抖着,哭声就快止不住了,白棠用手去擦,可怎么也擦不干净,于是她伏在宋宴身上哭了好一阵子,又抬起头来:“不哭了,不哭了,成亲是好日子,新娘子怎么可以哭呢?要是不好看了,你就不要我了。”
白棠伸出手去:“我的星星呢?不是说好要送我一个的吗?”
“你又食言啦!”白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算啦,那我送你一样东西吧。”
她从地上捡起长剑,从自己披散着的头发上割了细细一截,又从宋宴的头发上割了细细一截,把它们系在一起,放在
宋宴胸口。
“我系的不好,”白棠指了指宋宴的脸颊说道,“这个该是你系的,你手艺比我好,可是你太懒了,都不肯起来给我好好系一下。”
白棠闭上眼睛,好像她又回到了那个和宋宴私奔的夜。
她该有颗星星;
也该有个带树的院子;
冬天的时候会和小宴子一起堆雪人,春天的时候会去郊外放风筝。
再不济,她会有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可是现在呢?
白棠睁开眼睛。
她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