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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二个文娘子

柳儿没说话,她的眼神落在白棠身上。

白棠伸手招呼她过来:“饿了吗,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愿意吃就吃一点,不愿意吃再回去躺一会儿也行。”

柳儿这次并没推拒,只是点点头,径直走到饭桌上埋头吃起饭来,倒比前几日吃得多,小铃铛将香糖果子拿到桌子上,柳儿也讨了两个来吃。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柳儿偏说要自己睡,她将自己的被褥和枕头从白棠那儿搬了回去,又把小铃铛的都拿到白棠的床上。

白棠同意了,但又总觉得有些奇怪,她前半夜起夜了好几次去瞧柳儿,可也没什么动静,于是就放心睡了,直到迷迷糊糊之中她听见一声惨叫。

她踏着鞋子跑到院子里一看,那惨叫是小铃铛发出的,小铃铛坐在地上,手指着高高的房梁。

地上是倒地的圆凳,凳子下面用厚厚的衣裳垫着,所以白棠没听见声响;房梁之上是吊着的柳儿,风从门口吹过来,柳儿晃晃悠悠的,如一片飘零的树叶。

白棠回头去看,星子点点,夜风微寒,此时此刻的夜,诡异的安静。

她立刻叫小铃铛去拿剪刀,小铃铛愣了几秒便飞奔到屋里面取,白棠将圆凳重新扶起来,站上去之后先是将柳儿往上拖着,等剪刀拿了回来,她再将系了死结的布条剪断。没了布条的支撑,柳儿一下子倒在白棠身上,白棠脚下不稳,小铃铛慌忙去扶,三个人一齐倒在地上。

白棠第一个爬起来,去探柳儿的鼻息,接着去探柳儿的脉搏,再将柳儿放在那堆厚厚的衣裳上面,两只手迭放在一起去按压柳儿胸部正中的位置,小铃铛只是哭,她怯怯地说道:“姑娘,这能行吗?”

能行吗?

白棠也不知道,她只是恍然记起许多年前,那时候在长荡村的河边也曾这样救活过一个人,她此刻迫切地希望柳儿也能如那个人一般,幸运的活过来。

柳儿缓了口气出来,气息微不可闻,只是仍旧昏迷不醒,白棠和小铃铛一直守着她,直到街角传来打了五更的声音。此时已经过了宵禁,趁着白府的守卫昏昏沉沉之际,白棠将柳儿拖出狗洞,背着她一路跑到济世堂。

柳儿倒是一点都不沉,她瘦弱的如同一片披帛,可是白棠一路上总是崴脚,她嘴里提着一口气总是呼不出来,眼泪坠下去在下巴上停着,她也不敢去擦。

“柳儿,你可不能死啊。”白棠沾着哭腔碎碎念着,也不管柳儿能不能听见:“你死了的话,谁给我梳头发?谁替我挑首饰?谁替我出头?谁替我念话本子?”

不知走了多久,她们终于到了济世堂,赛华佗给施了针,又熬了药喂下去,直到柳儿睁开双眼,白棠才堪堪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柳儿!”白棠睁着两只大眼睛去瞧柳儿,反被柳儿抓住了手。

“姑娘,别哭了。”柳儿笑容苍白,声音轻飘飘的:“为我这样的人,不值得。”

白棠刚要反驳,柳儿抓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了,柳儿的脸色惨淡如霜,她的声音很破碎地哽咽着:“这世上,生养我的爹娘不在乎我,只在乎钱;大少爷…他也不在乎我,只当我是个供他消遣的玩意儿罢了,我大概不是他第一个碰过的丫鬟,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这一生回想起来,只有姑娘待我是真心实意。可是我待姑娘,却藏了私心,老夫人要把你嫁到靖王府做妾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我却没告诉你,因为我听见她说是要为大少爷铺路,我就藏了这消息。像我这般背主求荣之人,怎配活在世上啊?”柳儿的眼泪不住的滚落,眼皮却簌簌地闭上了,她不敢去瞧白棠,也不敢面对自己。

听了这话,宋宴突然变了脸色,从屋里跑了出去,白棠侧头去看,递了眼色给陈晋,叫他出去看看,自己则还是留在了柳儿身边。

“你早告诉我,又能怎么样呢?”白棠想了想说道:“难道老夫人的想法,我还能改变不成?”

柳儿只是摇头:“不管你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是我知道了这消息却不告诉你,只为了一个从没把我当成人看的男人,为了我自己的私心。”

“谁能没点私心呢?”白棠说道:“小铃铛也有她的私心,昨日你管她要香糖果子吃,她其实手里还有一包,你睡着的时候我看见了,可她骗你只有这些了;小宴子也有他的私心,他每次都从赛华佗的酒钱里扣出一点儿来,有时候还给他打假酒,就是为了攒几文钱;至于我,我也有私心,我之前日日从老夫人那儿顺糕点,又打着自己的算盘从白瑾柔那儿弄来两颗珍珠,这世上就没有真正不为自己谋算的人。”

“我就知道!所以他是真的去打假酒了是吗?”赛华佗气得吹胡子瞪眼,被白棠瞪了一眼就默默闭上了嘴巴。

“所以柳儿,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为此而有什么心理负担。”白棠拍拍柳儿的手。

赛华佗也在一旁附和:“没错,棠丫头都不计较了,你还把这事放在心里折磨自己干嘛?而且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担心。”

柳儿问道:“什么事?”

“你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此话一出,柳儿和白棠都很震惊,白

棠更甚,她刚刚也探过柳儿的脉搏,确实指下圆滑,如珠走盘,可实在太过微弱,所以她不敢确定,还以为是人死之前的脉搏有异,此时一听赛华佗所讲,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赛华佗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当然是打掉!”白棠脱口而出,接着看向床上的柳儿。

柳儿先是睁大了双眼,再是不断地摇头,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下嘴唇,她摸了摸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小声地说道:“我要留下这个孩子。”

白棠一言不发,她透过现在的柳儿,就好象看到了当年的文娘子。

先是命不好,或被卖或被扔,总之是做了没有人权的奴婢;好不容易怀着满腔爱意以为遇见了良人,转瞬又被始乱终弃,在这白府无枝可依;偏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偏要生下一个没名没分的孩子,独自拉扯着养了没几年,最后被一碗毒药毒死了事。

就好像这一生,生来就是给人糟践的。

“我绝对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