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裴寂搅和了这么一场,给济世堂赏赐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白棠他们并不知道此事,所以也没受什么影响。只是来济世堂求医的人越来越多,白棠倒是不太方便常常过去了,生怕被人瞧见。更何况济世堂已经步入正轨,也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倒是老夫人那儿三天两头的留她,要么是伺候吃茶,要么是伺候熏香,话里话外总是提到大哥白清阑马上要参加秋闱的事,白棠听不懂,也不想听,只是一味的装傻充愣。
这天老夫人又像往常一样叫白棠过去,白棠去拿茶水,老夫人摇头;白棠去取了上好的兜末香来,搁在香炉之中,点燃之后用手扇了扇,便要退下去,老夫人却叫住了她,转头叫丫鬟拿上来棋盘和黑白棋子。老夫人和善地冲她招招手:“陪我这个老人家下几局棋吧。”
白棠摸了摸放在手边的白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孙女实在是不会,也不懂棋。”
老夫人点点头,她自是知道大娘子什么也不教白棠的:“无妨,这棋啊,下着下着就会了,你随便下,无所谓输赢,只是解个闷。”
听老夫人这么说了,白棠也不好再推拒,只是老夫人下在什么地方,白棠就下在与之相对称的地方,一步紧跟着一步,一点也不相让。她确实不懂棋,所以只会模仿,老夫人半眯着眼,此刻竟觉得白棠并非是平常看见的那般蠢物,倒是个有见识的,十几个回合下来,老夫人竟只是险胜。
白棠定定瞧着棋局,放下了手中的白子。
“祖母赢了。”
老夫人看着白棠:“你可知道祖母为何可以赢下这棋局?”
白棠笑笑:“祖母,因为您比我多下了十几年的棋,您懂规则,也有自己的棋风。”
“没错,”老夫人点点头:“所以祖母给你指的路,要比你自己走的路,要好得多,因为祖母见识得多,也有我做事的法子。”
白棠懂了,老夫人这是拐弯抹角地说上次要把白棠献给裴寂的那档子事,没想到这事过去这么久了,老太太还不死心,于是白棠也打着哑谜,笑着指着棋盘:“祖母指的路确实是好的,只是我刚刚也是照着祖母的路走,可到底还是输了。”
她指的是棋,也是人生。
白棠将棋子一个一个从棋盘上拿下来:“所以啊,孙女就想,若是真的想赢,就得有自己的棋风,有自己做事的法子,若只是一味的照抄照搬,终究会落下风。”
老夫人不由得正视起白棠来,眼前的白棠真的是在她掌控之中的棋子吗?老夫人摇摇头,这一场的秋闱将至,下一场秋闱又要等上三年,自己能不能活到那天都两说,她得为白家寻个后路。
她上下打量着白棠,企图从白棠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白棠脸上仍然只有一副纯良之色,于是老夫人趁白棠在收拾棋盘,递了眼色给刘嬷嬷。
刘嬷嬷很有默契地出了屋子,她往南走穿过回廊,越过白府最大的庭院,来到听竹轩附近,她只躲在一处隐蔽的地方,亲眼瞧见打扮的素素静静的柳儿像往常一样,进了白清阑的屋子。
柳儿进了屋,一下子便被白清阑从背后抱住,这些天两人暗通款曲,早已经熟门熟路了。
白清阑桌上的墨迹还没干,他笑着搂着柳儿,怪她毁了自己的字,接着趁柳儿红着脸磨墨的时候,一只手伸过去,食指摩挲着她耳边的碎发,在她的耳朵边绕着她细细的头发缠在食指上,弄得她耳朵痒痒的,柳儿小而薄的耳朵也和她的脸一样慢慢染上了红色,一直染到脖子那里。他单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离柳儿的脸越来越近,柳儿感到了耳后的温热,她的手一直微颤,睫毛也缓缓颤着,白清阑最喜欢她这样,瞧着像只迟钝又乖顺的小狗。
很快墨水便将整幅字都毁了,可白清阑也不在乎,柳儿紧闭双眼,搂着白清阑的脖子,任由他把她带到何处去,再睁眼的时候她认出已经在白清阑的床上了。
白清阑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看她,这叫柳儿只能小心又专注地瞧他的模样。他的食指划过她身体的每一寸,接着是一个吻,叫她的心跳鼓声如雷。他伸手将她的翡翠簪子从头上摘下,柳儿如瀑的青丝立刻撒下来,白清阑很快便边噙着笑边捉弄她,她的衣裙,她的鞋袜,接着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她只是咬着唇默默迎接接下来的翻云覆雨。她不敢推他,也不愿推他,凡是白清阑给她的,她都一并接受了。
屋内很快传来男女之间欢愉的声音,刘嬷嬷听得分明,她很快前去禀明了大娘子,请她带了人先包围了听竹轩,防止里头的人逃出去,再回到老夫人此处禀告。
白棠已经跟老夫人重新下了三盘棋,虽说她的棋艺越来越精进,但到底不如老夫人,总是节节败退。而且白棠发现,老夫人好像在故意拖着时间,每次白棠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输了时,老夫人却给她留了活路,由此循环往复,直到她退无可退了才将她逼入死局。
白棠抬头瞧老夫人,老夫人深不可测的瞳孔好像在告诉她,只要老夫人愿意,要她生她便生,要她死她便死。
白棠一个头两个大,脑子晕晕沉沉,她心里很生气,可又不敢表露出来半分,正在白
棠收拾下一局棋盘时,刘嬷嬷却慌慌张张的进来了,说道:“不好了,阑哥儿那边出事了。”老夫人叫她好好说话,刘嬷嬷急得一跺脚,趴在老夫人耳边说话,说完之后又拿眼睛看白棠。
白棠不明所以,她将手里的棋子放下,老夫人的眼光一瞬间明显变得不和善起来,虽说她一早就知道老夫人一直在演戏,可此刻两人的一唱一和,以及老夫人的突然变脸也叫她感到不安。
老夫人沉吟片刻,开口道:“四丫头,咱们得走一趟。”
那黑如深潭的眼神好像在看白棠,也好像在看一颗棋子。
一颗,原本就在她掌控中的棋子。